第二章（2 / 2）

“那个……去看电影吗？”他小心翼翼地转移话题。

“等一下。”程俞峰面无表情地朝他走去。谢意心里咯噔一惊，下意识躲开了他的视线。

程俞峰却只是牵起他的手把他拉进浴室，另一只手在洗漱台旁的墙壁上点了一下。

即使刚洗过澡，谢意的手臂依旧很凉，被程俞峰猝不及防地一抓，那手心的热度就像火烧似的烫着了他，让心脏漏跳了一拍。

“先吹头发。”

直到程俞峰拿起吹风机在他头上呼呼地吹，他才回过神来，发现墙壁上不知什么时候突出来了一块，一旁的瓷砖上还亮着许多符号和字母，就像一面显示器。

“原来吹风机在这。”他诧异道。

“嗯，我忘了告诉你。家里有很多小机关，你要小心。”

“啊？”

“别怕，有我在。”程俞峰伸手刮了下他的脸。谢意在镜子里目睹了全过程。

此时他正站在镜子前，身后的程俞峰比他高上半个头，一脸认真地在帮他吹头发。不知道为什么，程俞峰看起来比他成熟许多，甚至显得有些沧桑。幸好他把自己收拾得很好，要不然可能会更像一个中年大叔。对比起来，谢意看上去就像一个刚毕业的青涩大学生。

程俞峰的手偶尔会绕到他的身前，撩起他额前的碎发。这时候从镜子里望过去，就像程俞峰把他抱在了怀里。他看得有些怔了，不自在地缩起肩。程俞峰抬头看了眼镜子，正好对上他的视线，于是对他笑了一下。

男人对他笑得那么自然，就好像这个场景已经发生过千百万次……

——我们已经在一起二十年了。

谢意的心突然紧了一下。

二十年的时光，说忘就忘了。

程俞峰说他是因为受伤所以忘记了一些东西。但他却觉得自己更像是中了病毒的主机，关机重启后所有数据都被清空了。

一片空白——这是他清醒后睁开眼睛时对世界最初的印象。

在慌乱中他对上了这个男人热烈又饱含爱意的眼神。就像在湍急的水流中抓住了一根浮木，他一下子感到了心安和感激。

耳边的风声突然停了，脑袋上突然多了份重量。谢意回过神，看见程俞峰把下巴搁在了他的头上。

“吹好了。”

“啊，谢谢。”谢意看着镜子里两人的姿势，不好意思地别过脸。

充满磁性的男声顺着头顶在脑海中立体声环绕：“给我一个奖励吧。”

“啊？”

“我帮你吹得那么辛苦。”

“哦、好，好。”谢意脑子已经转不动了。下一秒，他陷进了一个急切的怀抱，紧得他一下没喘上气。

程俞峰把头埋进他的颈间，闷声道：“我早就想抱你了。”

“可是你没有认出我，我好怕吓到你。”

谢意的心一下就软了。

“对不起……”

“不要躲开我，好不好？”

谢意感觉好内疚。

“好。”

“快点想起来，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好。”

谢意看着镜子。镜子里，一只受伤的豹子正紧紧依附在他身上。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程俞峰的头发。发梢还有些湿。

程俞峰抱了他很久。重新抬起头时眼眶还有些红。谢意装作没有看见，笑着说想去看电影了，于是程俞峰便带着他出了房间。

放映室的灯早就亮着了。谢意一进门便看见柔软的长沙发旁挂着一条薄毯，桌上摆满了糕点和小零食。程俞峰在他后头把灯关了，只留下角落里的一盏暖黄色的落地灯。谢意刚在椅子上坐好，大屏幕上的电影便自动开始播放了。

开头是长达两分钟的演员表，背景音乐有些低沉。

程俞峰坐到他身边，顺手拉过毛毯披在他身上。虽然整座房子都装了恒温器，但谢意的体温总是偏低。

开场结束，俯瞰的镜头中，一辆车翻倒在雪地里，轮胎划过的部分拉出长长的轨迹。随着镜头的拉近，在车下，一个男人睁着眼睛死去了。镜头越拉越近，有人朝着死去的尸体走去，走近……

啪！屏幕突然黑了。

谢意还全神贯注地沉浸在气氛中，结果程俞峰突然切掉了屏幕，让他愣了几秒。

“怎、怎么了？”

“放错了，不是这部。”程俞峰面无表情地摆弄着手机，切了部周星驰上去。

谢意吓了一跳，心想这人变脸跟翻书似的，惹不起惹不起。于是他乖乖捧着一碗葡萄为新电影酝酿情绪——其实他本来拿的是爆米花，结果被程俞峰换成了有营养的葡萄。

“包租婆，点解无水噶？”

“水费唔洗钱啊？”

“但系我个头，洗度一半，你来关水……”

“我何止关水啊！以后逢一三五停水，二四六间隙性关水，吹啊！”

“哈哈哈哈哈……”谢意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没有发现身旁的程俞峰全然没有被电影吸引，只是安静地，入迷地看着他。

程俞峰刚刚点开的那部电影叫《单身男子》，是他和谢意在读大学时一起看的。当时谢意看见了男主角那座隐于林间的玻璃房子，一连好几个星期都念叨着，以后有钱了也要买一座这样的房子。

他本来想让谢意看看，说不定他就能想起这件事，想起今天上午那个问题的答案。但是因为太久没看所以他忘记了这是一部什么样的电影，直到刚刚。

“一一。”

“哈哈哈哈……嗯？”谢意笑得歪倒在沙发上，听见程俞峰叫他，乖巧地朝他侧了侧身。然后便听见程俞峰说：“我们接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