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楼(一)(2 / 2)
暮无归浅笑着吐出两个字:“难道你不知道有一种禁术叫献祭吗。”
江羨决愣了一下,伸手把在暮无归的手腕,神色渐渐严肃起来,眉间拧起,“你这身体……”
“有什么不妥吗?”
江羨决摇头:“没有不妥,这具身体是难得的极阴之体,但是阴煞之气过重,却又与你的神魂很契合,极适合修鬼道,资质甚高。不过我怎么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又说不上来。”
“你说的这些我也发现了,可是我没觉得有什么不适。”
江羨决沉默思索着奇怪之处,敲打着桌面,指尖凌空在暮无归额间一点,繁杂复古的阵法闪现。
暮无归配合着江羨决,“发现了什么?”
江羨决有些失望,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惜献祭后原身体的魂魄已经归于天地,否则他必定招魂来问一问。
“也许是我想太多了。”江羨决仔细盯着暮无归的脸,“你现在的样子和你原来的模样倒是有几分相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当初没有死,只是改头换面重新出现了。”
“事实就是如此啊。”
江羨决白了他一眼,道:“给你献祭的人也是有胆量,竟然复活你这个魔头,若是被知道,修真界怕是又要掀起一场风浪。”
暮无归顿了顿,笑嘿嘿道:“没想到过了这么久竟还有人记得我,原来我这么有名吗。”
“……臭名昭著,恶名远扬算么。”
“……”
江羨决又道:“话说你又怎么会到两生城来?”
“一言难尽呐。”暮无归趴在桌子上叹息一声,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又想起之前的糟心事。
“那就长话短说。”
阳光渐渐倾斜,影子自西向东挪了些位,窗台上的花开的娇艳,花红叶绿,分外养眼,风吹进来送来阵阵花香。
百花楼里一片祥和平静,楼外人来人往,一片繁荣。
“这么说来,你已经和云深他们碰见了,还认出了你。”听了暮无归三言两语挑挑拣拣说了和云深几人碰上的事,江羨决惊讶的挑了挑眉。
暮无归点头,不只是碰见了,他还惹毛了白止寻,差点被逮回白家。早知道当时就不应该多嘴出言调戏,不然还不至于被认出来。
悔不当初啊!
江羨决啧啧称奇,看向暮无归:“依着云深的性子居然没把你抓回去也是稀奇,否则你这菊雅公子也就要变成菊花残了。”
暮无归面无表情,一个杯子扔过去:“不许叫这个称呼!”
江羨决摊了摊手:“不说就不说,你这人真是有意思。”
“哼,彼此彼此。”暮无归冷哼一声。
看着暮无归一脸郁闷的样子,江羨决也不再打趣他,把杯子放正了又倒了杯茶水推过去。
“暂且不说这些,我听说花下教的渡欢被人打了,那个人应该就是你了吧。你还真行,实在不行你可以在夜黑风高的晚上在小巷子给他套麻袋来一顿就可以了,在大街上动手实在不是明智之举。花下教那些不入流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渡欢的名声可是响当当,而且他的师父毒娘娘可是一个狠毒的货色,这师徒俩一个货色,都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若是被摆上一道,就未免得不偿失了。”
“打了又如何,你觉得我会怕他一个花下教的臭骨头不成。”暮无归拉下脸来,撇了一眼他,冷笑道:“敢当街对我动手动脚,老子没有废了他就不错了。”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暮无归生得好看,精致的不像话,他虽然不介意听别人说他长得如何如何好看,但不代表他能接受被人当女人一样调戏。
江羨决沉思片刻也是点了点头,意味不明道:“虽说如此,不过你还是要小心一点,若是真着了花下教的道,我可帮不了你……这两生城可不太平。”
最后一句话意味深长。他在两生城待的久了,见惯了各种各样的事情,虽然他鲜少跨出百花楼,但两生城里的事物他多少知道。
尤其是近几年来,两生城越来越不太平了,依他所见,两生城的阴阳已经失衡了。两生城中的魔道魔人越来越多,隐隐压过了正道,而且行事越来越放肆。
这天下恐怕不会再太平了,而引发这一切只是缺少一个契机。
江羨决端着琉璃杯呷了口茶水,余光瞥向窗台边的人。
“知道了。”暮无归拨弄着窗台上的花,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从二楼望向后院的目光晦涩难懂,他无声的笑了笑。
两人都没再说话,气氛一时间沉了下来。
夜晚的黑幕笼罩在两生城上,大街上灯火一盏一盏亮了起来,百花楼内依旧一片昏暗,从外面照进来的微光依稀可见里面的景象。
“天黑了,不点灯吗?”暮无归打破沉寂,回头看向定坐着的江羨决。
“……你不说我都忘了。”江羨决缓缓抬起头。
“这你还能忘记,不要告诉我你这十几年来都不点灯的!”暮无归诧异的道,不可思议的看着神色淡淡的江羨决,却是信了他的话了。
江羨决曲指点在桌面上发出一串细微的嗒嗒声,隐藏在黑暗阴影中的容颜看不见一丝神情,只听他缓缓道:“……习惯了就好,在这百花楼里除了我还有谁需要光明。”
暮无归张了张唇不出声了,他自然听出了江羨决声音中的无奈与寂寥,暗自摇了摇头也不好说什么。
嗤笑一声,暮无归道:“这话一点都不像该出自你口中的。”
江羨决愣了一下,“活得久了,见得多了,难免有些感触。”
“江羨决,我现在无家可归,你要不要收留我几天。”暮无归蹙了一下眉,暗自转移话题,一脸委屈巴巴道。
“好啊,那你就留在百花楼陪陪我一阵子好了,三楼有许多房间,我每个月都有打扫,你随意挑选吧。”
“那我就不客气啦,放心吧,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暮无归还真一点也不客气,伸着懒腰往楼道走去。
一条腿跨过门槛,暮无归停顿了一下,黑暗为他掩藏了一切,只听他淡淡的声音响起:“谢谢你,江羨决。”
江羨决的声音传来:“我们是朋友。”
阴暗中的人笑了,漆黑的衣摆晃荡,划开一片弧度,转身便消失在楼道里。谢谢你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依旧把他当做朋友。
直到暮无归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江羨决这才抬起头来,沉默片刻却是笑了起来,清悦的笑声在寂静黑暗的百花楼中极为醒耳。
惨淡的月光从窗外照射进来,穿透盈盈随风曼舞的轻纱,一片漆黑中,桌边的身影坐的端正,一动不动的,仿佛一座玉雕,清灵孤独。
望了一眼外面的微光灯火,转而看着已经凉了的茶杯在,江羨决叹了口气,目光幽邃晦涩难懂,一时间竟看痴了,显露出几分空洞来。
朦胧昏暗中,一人独坐阁楼中,静静而居,几分寂寥几分沧桑,便是这般坐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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