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故梦(一)(1 / 2)
玄陵玄水坞。
青青烟雨,澄澈如镜的水面上氤氲几分水雾,日光照耀下折射几缕光辉。放眼望去,七里荷塘一片盛开,粉的白的,参差不齐掩映在宽宽的荷叶下,绿舟泛泛,蜻蜓点水。转眼望去一旁,柳叶遮目,而后看见一片亭台楼阁,雕石刻木,古香古色,参差错落坐落在这片山坳水坞中。
山水刻画间是笔墨的风雅,开在不同四个方向的梅、兰、竹、菊四大院林一片繁荣,渲染的是纯净无瑕不与世浊的清秋风雅。
沿着青石小路,处处栽花植木,杨柳依依,时不时可见衣着儒雅的修者。
“人呢?”一身青白衣袍的俊逸少年望了望空荡荡的庭落,他看着插在树下的长剑啧了声:“又偷懒了。”
云深眯了眯眼,从怀中掏出一根红橙橙的胡萝卜,朝远处丢去,同时道:“萝卜,去找无归。”
“嗷!!”
一道白影才草丛中飞快窜出,接住落下的胡萝卜,白犬叼着胡萝卜看向云深,尾巴摇的欢快,听了他的话朝他点了点头,调头就跑。
云深跟在萝卜后面,一路跟到后山。
后山树木茂盛,藤蔓交错缠绕,地上的光影斑驳,空中的灰尘在穿透而来的阳光照耀下,清晰可见的浮沉着。
云深停在后山上最大年份最古老的树木前,抬头仰望枝叶相接的树冠,却什么也没有。他皱了皱眉,撇了一眼脚步啃胡萝卜正欢快的白犬,一阵无语。
“暮无归,你又偷懒,还不赶紧给我出来!”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静。
“好,很好。”云深微笑,怒吼起来:“再不出来,今儿个你就别吃饭了!”
“我说云深啊,你每次都用这一招你累不累啊。”
清悦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轻柔的笑意,在头顶上响起。云深抬头就见一身穿黑衣,容貌魅秀的少年吊儿郎当的坐在树干上,笑嘻嘻的看着他。
云深嗤笑一声道:“我每次都用这一招怎么了,你不也吃这一套,我累不累还不是你害的,你若不偷懒我用得着跑出来到处找你?你也好意思说。”
“话是这么说,你就不能当做没看到吗。”暮无归一脸惆怅道。
“不能,你偷懒你还有理了。”云深一口回绝,板起脸来:“整日往树上跑,你当自己是猴儿吗,还不赶紧下来,成何体统!”
暮无归跟他拧上了,看天看地闭眼就是不看云深,哼哼道:“不下,有本事你上来呀。”
云深被他气的脸红脖子粗,怒道:“你当我是你吗,死性不改,我就不信治不了你!”
“想打架?来呀,谁怕你!”
“……”
树下,萝卜啃着胡萝卜,郁闷的看向不远处较劲的两人,明明可以好好说话,非得动手才行,唉~
……
玄水正堂里,暮无归和云深并排站立,灰头土脸的,垂首低眉,看似一副知错的乖巧模样,暗地里你瞪我我瞪你较真。
“说吧,你们又怎么了。”
坐在首座上的女子莫约年过三十,依旧风韵犹存,看起来十分年轻,冷着脸,英气的眉目让她看起来不怒自威。
“砰”的一声突响吓了挤眉弄眼的两人一跳,顿时大气不敢出一下,座上的尹青鸾看着底下两人的小动作,气急反笑。
“你们两个,一个竹雅一个菊雅,身为云家众弟子的榜样,不好好修炼,反而带头打架,成什么样子,能耐了你们!”
暮无归撅了撅嘴,小声嘀咕,云深忍不住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
“无归,你说什么?”尹青鸾目光犀利看向暮无归。暮无归瞬间闭嘴摇头,腰杆挺直,眼神却是飘忽不定,云深简直是不忍直视。
“此事我暂且不追究。”尹青鸾冷哼一声,“无归,至于你又偷懒的事,你自己数数都多少回了,规矩你知道的,自己去面壁思过,不满两个时辰不许走。”
“又罚站,就不能换一个新鲜的方式吗?”暮无归哭丧着脸。
“不能。”尹青鸾道,拍桌而起,指着门口厉声道:“还不快去!”
暮无归憋屈着脸走出去,云深余光瞄过去,唇角漾开一道弧度。
看着暮无归的身形消失在门口,尹青鸾眯了眯眼看向云深道:“晚笙,看着点无归,省的他整日玩闹荒废修行。”
“啊?好。”被点名的云深一愣,点头答应。话说哪一次不是他看着暮无归,这就算了,还要被打一架,怎么就不叫大师兄呢,云深心想道。
庭落里,暮无归直挺挺的站着,平展双臂,一动不动,因为他头顶正顶着三本摞起来的书籍,一动书就要掉了。
在玄水坞,做错事,如果只是小事,顶书面壁思过这是小小惩罚,但若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作奸犯科的事,必然要请家法伺候。
路过的云家子弟对这情景见怪不怪了,几乎隔段时间他们就能看到菊雅公子站那里面壁,见多了就习以为常了,要是老长一段时间没看到他,那才叫怪事。
“无归,你又挨面壁思过了呀。”清脆的声音带着婉转的柔意,少女款款走来,秀丽的眉目温婉动人,眉眼含笑。
“姐。”暮无归不敢动,生怕晃一下书就掉,到时候又得重来,只能逞口舌之能,“罚站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要是阿爹听到你这话肯定要生气了。”少女轻笑摇摇头。
“你不说我不说,师父才不会知道呢。”暮无归哼哼唧唧。
“哦?那如果我告诉师父呢?”
富有磁性的低沉嗓音传来,一名青衣儒雅青年走了过来,棱角分明的面容俊逸冷硬,他不苟言笑的看着暮无归。
“别别别,大师兄帮人帮己,大师兄最厚道了。”暮无归眨了眨眼讨好的笑了笑。
云守约是云宗主的唯一的亲传弟子,不仅是暮无归几人的师兄,也是整个云家的大师兄。云守约挑眉,沉着脸道:“你的意思是我不够厚道咯?”
“不是,没有,大师兄人最好了,我刚才什么也没说,口误。”暮无归反应极快,连忙改口否决。
“好了,大师兄你就别逗无归了。”云从心笑道,伸手替暮无归扶了一下头顶晃荡的书籍。
云守约看着暮无归嬉皮笑脸的表情冷哼一声,不动声色道:“瞧你这懒散模样,若是再有下次且不论尹师娘罚你,我先不饶你。”
“嘿嘿,知道了知道了,肯定没有下次。”暮无归快嘴答应。
云从心在一旁看着暗自好笑,云守约看向她问道:“从心是去兰院找阿凉吗?”
见云从心点头,云守约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她,道:“这是清风玉露,可滋养经络,舒筋活血,你顺手拿去给阿凉吧。”
“好。”云从心将瓷瓶收起,朝两人温婉一笑,转身往兰院的方向走去。
兰院位于玄水坞南侧,院里栽种各种各样素白兰花,君子兰开的最为茂盛,开了的和未开交织在一起,淡雅的花香引蜂蝶流连。
亭檐挂着的流纱收拢起来,长形石案桌上摆着笔墨纸砚,铺开的纸上绘着山水墨画,肌肤苍白到可怕的少年伸笔点了一下墨,又在纸上勾勒。
他的脚边趴着一只白犬,萝卜有一下没一下摆尾,时不时抬起搭在前爪上的脑袋看看四周又看看云断念。
“阿凉,外边风大,怎么不多穿一件衣服。”云从心走到他身后,把手上的素白绣着兰花纹的披风披在他身上。
云断念放下笔,拢了一下身上的衣物,抬头望向云从心,轻轻笑道:“阿姐,我不冷。”
“不冷也穿着,你的身子骨不好,马虎不得。”云从心说罢,把瓷瓶拿了出来,自己倒了一颗试了一下,确认没什么异状才敢给云断念,“这是大师兄拿来的清风玉露,说给你养身子用的,阿凉试一试。”
云断念掩唇低咳几声,气息不稳道:“阿姐,我的身体就这样了,吃不吃都无所谓了。”
“阿凉!别说这些话,一定会好的。”云从心有些心疼道,云断念是她从小带大的,自小就懂事的要紧,可是也自小缠绵病榻,怎么不让她心疼。
他们五人关系甚笃,五个人中云守约最大,平时最为稳重,其次就是云深,接着就是云从心,暮无归和云断念是最小的,暮无归只比云断念大了两天。
云断念早产差不多四个月,天生不足,刚出生那会差点就没了,也是命硬活了下来,但是也自小体弱多病,隔三差五就要喝药,几乎是在药罐子里长大的。也正是因此其他几个对云断念都分外怜惜,平日里都很关心他,生怕一个不注意就倒下,甚至夭折。好在云断念虽然虚弱,但是很乐观,身体倒是日渐有所好转,只是还是需要注意,病情虽然暂时稳定,难保不会复发。
云断念拗不过她,浅笑着也没说什么,倒出一颗药丸吞了进去,问道:“怎么不见暮哥哥他们?”
“无归又挨面壁思过了,现在被大师兄看着呢,算算日子阿爹也快出关了,再放任他们胡闹下去还得了。”云从心道。
“阿爹要出关了,这么快?”
“是啊。”云从心轻轻颔首,看着案桌上的画赞叹一句:“阿凉的画艺越来越精湛了。”
云断念轻轻笑道:“闲来无事就画着,阿姐可愿给阿凉画一张丹青?”
“当然可以,我很期待。”云从心点头,笑的温柔,就坐在云断念对面,静静地看着他,好让云断念参照。
阳光明媚,云从心坐在不动,浅笑着看向低头作画的云断念,萝卜跳上案桌,画卷上的人栩栩如生,甚至比现实中的人更加温柔许多。
如此来看,倒是一幅静谧美好的时光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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