豁达(1 / 2)
说着,唐生再看向冯蓉的时候,脸色就立刻又缓和了下来:“冯妹妹,你别听他的,他整天读书,在青州还逼着我遐来山上的所有兄弟都读,弄得大家怨声载道,实在是烦人得不得了。”
冯子期在旁边一听,肺都气炸了,偏偏他又不是唐生那样,是个大字不识的粗鄙之人,若是学问上的论述他还可以分析得头头是道,但同人争执,特别是同唐生,决计是赢不了的,这一点他是早有觉悟。
冯蓉见两人斗嘴,她还是头一次见到神仙一样的三叔竟然也有吃瘪的时候,不知怎的竟然觉得有些羡慕,对唐生也不再害怕。
她是明白为何冯子期要她叫唐生叫唐叔的,倒是唐生这个正主,没明白冯子期的苦心。
不过看到这里,冯蓉竟然意外的不觉得有什么不适,以前她就想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这样温柔的三叔,温婉的,娇媚的,抑或是德才兼备的,可当她看见唐生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在她的脑海中清晰起来了。
真正的相配,或许不一定要看起来像金童玉女,只要那人在眼前时,能让人会心一笑,就是良缘。
像此时的三叔,明明是同唐生争吵,露出她从未见过的气恼和羞赫,那也是真实的。
“小爷我告诉你,上了我遐来山的人,就没有中途跑了的,你这次一定要跟我回去!”唐生望着冯子期,或许是在冯蓉面前,语气便有些凶狠,颇有些说一不二的意思。
冯子期本不欲与他计较,但听到他这样说,也顿时眉头一皱,只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唐生的语气便立马弱了许多,却仍旧有些固执:“你,你走之前不是说只要二顺他们把那什么《三字经》背会了,你就回去了嘛,小爷天天拿着我的烧火棍守着,他们早会了,你却还没回去,我这不是才来的。”
冯子期听闻脸色稍缓,那背《三字经》是他来薄京前吩咐下去对课业,遐来山上的那一众山匪都是穷苦百姓落草为寇的,个个是种田犁地的好手,却大字不识一个,他当初因机缘巧合被唐生劫上山,见他们淳厚质朴,这才愿意教他们识字。
后来因为种种,便吩咐了这一句搪塞唐生的,没成想竟叫他记住了,如今还追到了薄京来。
更不提居然叫冯蓉撞见了。
想到这里,冯子期面色微红,见到唐生就没好脸色。
唐生是个粗人,直肠子一个,见冯子期还不说话,也挠了挠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想了半天,看到了冯蓉,就笑嘻嘻的走了过来。
对她道:“诶,小妮子,你帮小爷说句话,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
冯蓉便捂着嘴轻轻的笑了出来,她那三叔哪里是真生什么气,分明就是方才被她撞见了先前的那一幕,有些抹不开面子,在她这个侄女面前还是有些不太好意思。
其实呢,世间百态,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有人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她也看得出来,这两人一动一静,是很合得来的。
芸芸众生,能够遇见一个真情以待的人,是有多不容易,她这个做人晚辈的,又有什么资格去妄言三叔的选择是错的。
这个“三婶”,她认。
因此,冯蓉也只对着唐生使了个眼色,便上前去扶住了冯子期的一只手臂,说:“三叔,这唐叔叔蓉儿瞧着可真是有趣,你再不管管,蓉儿可要被他烦死了。”
一句唐叔叔就代表了冯蓉的所有态度,冯子期有些讶异的回头看这冯蓉,却并未看见他以为的嫌恶与疏离,反而,真诚得有些过分。
“蓉儿,你不觉得,恶心吗……”冯子期心中实在忐忑,问她的时候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便盯着冯蓉的衣服看,不料正瞧见她膝盖还有手腕上都带上了泥,隐约泛着红色的血丝,立即大惊,“你受伤了?”
冯蓉差点都忘记自己摔过跤了,听冯子期问,这才反应过来,顿时觉得膝盖和手腕火辣辣的疼。
“不妨事,三叔。”她挤出一个笑,又郑重的对着他说道,“三叔实在不必这样小心翼翼,我们不是早就是一家人了吗。”
冯子期扶着她的手一顿,垂着的头竟有些颤动。
这世道不知怎么了,人情总是冷淡,很多时候,就连强大如冯子期,也时常会动摇心中的念头,他不敢想象如若这事被青州众人知晓,那些刺骨的目光,他能否能够接受。
因此其实他总在犹豫,可他也万万想不到,一个还未曾及笄的小姑娘,竟比他要豁达多了。
所谓庸人自扰,孰庸人,何扰之?
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一手揽过冯蓉,轻声叹气道:“真是个好姑娘,多谢你。”
多谢你,能够什么都不问。
多谢你,能够理解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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