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层(冬)（1 / 2）

商场出来走了一段，就到了儿童乐园。

这地方楼予已经来了第三次，看到一群小孩子疯疯癫癫而来，已经很习以为常。

可看在其他两人眼里，这场面着实有些难以忍受。

“可怜的孩子们。”康柏双手交握在胸前，脸上都是悲哀的神色。大概是以为非杀不可，背过身去再也不愿意回转身来。

亓昱抬头就嚷：“一个一个的，都给我站那儿别动！”

那些孩子们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还是被吓住了，真的停了下来。

楼予就听他指着边上保安室，道：“乖乖排好队给老子进去，再闹腾试试。”

他吊儿郎当人高马大地立在那儿，脸上的表情看着很不耐烦，大有一种不听话就都给我去死的气势。配上这人有点痞气的嘴角坏笑，很是慑人。

至少孩子们都吓得一哆嗦，推推搡搡地就进屋去了。

这样也行？楼予不太相信会这么顺利。

果然走到一半，中间那个最胆小的男孩儿哭唧唧嚷嚷起来：“这个跟故事里讲的一样！他们会把我们关起来，每天吃一个！他们是大坏蛋！我不想被吃掉呜呜呜！”

小孩子是最容易被煽动的群体，他这么有穿透力的哭声一起，四面八方都哭起来，鬼哭狼嚎地都想往外跑。

亓昱不太明显地“啧”了一声，那声音里没有不耐，反而带着无奈。

他伸手捞起跑过他身边的一个小孩，抗在肩上就要往保安室去。楼予叫住他，指了指身后的防空洞。

亓昱看了那边一眼，脚下一扭就换了个目的地。刚把孩子放下，那孩子就张牙舞爪地挣扎着要逃。

“我说，”亓昱眯起眼睛，“再动老子捏死你。”

他嘴上说得这么狠，手上动作却很轻。用手掌握着小孩的腰一抬，把人弄到了洞穴深处。

如果这样的人也算是堕落的……楼予想，那堕落一定是个褒义词吧。

康柏反而是先反应过来的，只要不伤害孩子，关禁闭在他看来反而是件小事。他捋起袖子也帮着赶孩子，楼予一言不发地也跟着做。

亓昱把门锁上，随口道：“怎么，心疼啊？”

楼予摇摇头，转身往外走。

康柏倒是晓得原因，但他面上心里都很排斥亓昱，也不愿意多解释半句。

亓昱本想跟上，余光里却瞥见路边掉了个什么东西。多走了两步捡起来一看，是支小臂长的仙女棒，塑料质地，看着特别廉价。

他转身回到铁闸门前，把仙女棒从缝隙里递过去，冲缩在角落里那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道：“喏，你的东西。”

小男孩羞红了脸，但还是快步站起身来，宝贝似的把仙女棒抱回了怀里。

亓昱的嘴角还是斜斜撇着，笑意却慢慢盈上了眼底，他摸摸男孩的脑袋，道：“天使会保护你的。”

小男孩拨开他的手，大声辩驳：“不是天使，是仙女！！”

亓昱无所谓地摆摆手离开。

走在前头的楼予脚步一停。

“天使会保护你的。”

这句话像是一根针一样扎在他的心里，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起这个男人弯下腰，把手轻轻放在他头上，说这句话时的场景。

幻象中的男人跟现在长得不太相像，一双长眉略微上挑，整个人透出一股邪佞的气息。

他背后张着巨大的黑色羽翼，紧紧将自己包裹在其中。

明明他该害怕的，可看见那对专注的眼睛，不知怎的只觉得温暖无比。

疯了吧，他才见这男人第二面。

那刚才一拥而上呈现在眼前的，又是什么场景？前世今生？

楼予眼前有点发黑，身子晃了两晃。

康柏一直跟在他身边，伸手扶了扶他，见他眼神涣散，一瞬间变了脸色，脱口喊：“纳兹，快醒来！”

他一手挽着楼予的后背，防止全身发软的他倒下。另一手握拳，食指勾起，飞快在楼予的天庭、人中、胸口点了三下，然后开掌往他额头猛力一拍。

楼予只觉得自己脑里本来沉重得要裂开，被这么一拍突然一片空白，陡然轻松起来。

他喘了口气，问：“我刚才怎么了？”

“可能累到了。”康柏这么说着，扶他站稳。

他上年纪了，扶了这么一把就有些气喘，手臂发麻。他揉了揉手腕，就听楼予凑近了问他。

“我好像想起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楼予道。

康柏动作一滞，垂下眼睛道：“逝者已矣，回忆不可及。”

“回忆不可及……”楼予蹲下身紧盯着他的眼睛，毫不客气，“康伯，你有事瞒着我。”

康柏抬起眼来，那眼里只留下往日里的大慈大悲。

楼予从那眼中看出了拒绝，他叹了口气，知道对方铁了心不会说，也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