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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层(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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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室内静得落针可闻。

所以空气里突然响起的那一声叹息,就显得尤为明显。

楼予叹了口气,在驼色的长绒地毯上席地而坐。

目光自然而然地望向墙角处的电子时钟,上头显示的时间不偏不倚,整好是20:30。

距离他开始拼图到现在已经有三个半小时,拼图的整个框架都已经搭好。

顶端的天穹就拼了参差不齐的五六行,底部的赛道要少一些,只有四排左右。但加上已经对号入座的轮子和车子,已经将将逼近画面的一半。

左端沾满围观群众的绿化带占了两列拼图,而右侧大内弯里头的湖水清澈透明,有三列。

空着的那一块区域,要装下的便是选手的身子和人脸了。

楼予叹气倒不是因为陷入了苦战,而是精神太过疲劳,脖颈酸痛、眼睛生疼、喉咙干涩。

要是真的有人拼上一天,又不吃不喝这么投入,估计要暴毙的吧?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楼予很想喝水,但不敢想。那种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降不下去了。

只能再快些通关……但果然还是好累。

破什么纪录,这辈子都不要什么纪录了,躺下才是要紧事。

楼予跟随着自己的内心,咚一声地向后倒地。发僵的肩胛骨和脊背在触到地毯的瞬间叫嚣着放松了下来,让他有些昏昏欲睡。

太犯规了,为什么工作的地方要铺这么舒服的地毯!这不是在引人松懈吗?

楼予赶紧又呲溜爬起来,生怕稍一放松就合上眼睛睡着了。

毕竟他知道自己的习惯,倒头就睡是常有的事。

他一直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能睡那么多。弗兰就一直很羡慕他,因为每次晚课他都有特权不上,原因是上完晚课再入寝,明早把他丢水里都叫不醒。

弗兰那时候还小,不明白为什么藏得像咸鱼干一样的臭袜子都熏不醒他,一度以为他死翘翘了,哭着满院子跑,闹得所有人都笑个不停。

他自己也害怕,就跑去问妮可。

妮可亲昵地拿食指刮了刮他的鼻子,道:“说明小楼在长身体呀,拥有婴儿般的睡眠难道不好吗?”

别的小朋友就不长身体吗?那时候的楼予还想问的,不知道为什么没说出口。

也许是看到妮可嘴上虽笑着,眼里却很担忧吧。

那种担忧很常见的,每次他因为胡闹打架白着脸晕倒的时候,妮可都会露出那种表情。

楼予就似懂非懂地明白了,自己那么能睡,可能是因为身体有问题吧。

他跟别的小朋友不一样,他从小就知道。

他是个讨债鬼。

不过是个很多人喜欢的讨债鬼,楼予撇撇嘴。

他伸了个懒腰,半阖上眼睛,手指轻轻摩挲着自己的嘴唇,齐整的牙齿有一下没一下地咬着左手大拇指的甲盖。

他在回忆34层地板的图样,这个选手的身子和那个选手的脸。

按理说,对图案记忆最清晰的,应该是刚看完的那几十秒。这种记忆在认知心理学上被称为短时记忆,没有复述或复现的前提下,记忆持续的时间大多数不会超过一分钟。

就是俗话说的,过头就忘。

但如果是时间较近的短时记忆,再加上扫描编码时深刻仔细,也有极大可能而转化为长时记忆,得以保存上一段时间。

楼予知道自己的斤两,他别的不太突出,就是记性特别好。用夸张点的话讲,只要想记的,基本是忘不了的。

这种绝对记忆在圣母院上课的时候就让德林神甫惊为天人,毕竟没有那个学生六岁不到就能把一整套经书背下来,一字不漏。

不过说起来也奇怪,除了神甫和孩子们,其他人对他是个过目不忘天才这件事却似乎不怎么吃惊。楼予总感觉妮可在听别的孩子如何夸张描述自己的天才时,脸上总是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

他倾向于认为妮可是那种“自己捡回来的孩子当然是最优秀的”的心态。

但若是他的记忆力真的有这么好,为什么好像还是忘掉了很多东西?

楼予脑里天马行空,但基本还是完整地把图片回想了一遍。他松松筋骨站起来,甩甩脑袋和手臂,左手撑在桌案上,右手快速地把那一堆形形色色的头颅和躯干往桌上的空闲处一倒。

然后吸了口气搓搓双手,开始飞快地把所有的人头挑出来排成排,先放进拼图中间的空档里。

接着他越过了人头,开始手动在边上把选手们的身体拼起来。

这个挨着那个,这个只有那个一半,有的人身子长,有的人身子短。由于角度问题,选手们的身体几乎都是重叠着的,浩浩荡荡密密麻麻,反而容易拼一些。他又花了一个半小时,总算把大家的上半身都安到了对应的腿上。

他在34层时猜的没错,这比赛的后续中,确实发生了两处车祸。

疑似心脏病发的3401号选手因为单手脱力而没稳住车把,整个大约是晃了一晃,把身边的6512号选手吓摔了。

这6512号摔自己也就罢了,反手又把发病的3401号带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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