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栖云下了神仙山 (上)(2 / 2)
斑驳朱门骤然大开,禁军涌入府邸之内,马靴落在地上,溅起点点飞尘。吴统领领着一干人等闯进来,未及搜查,便与叶文卿不期而遇。
叶文卿见此情状,便晓得吴统领大有不搜检个底朝天,不罢休之意。他也不惊慌,先一步走上前去,笑脸相迎:“原来是吴统领。”
吴统领自诩乃京中门阀权丿贵,世代簪缨,怎瞧得上区区叶文卿?故而他也不回一礼,更不拿正眼瞧人,拿捏着官腔与副将问道:“本官奉命查案,怎有闲杂人等也在此地?”
那副将却是个谦恭谨慎之人,瞥一眼叶文卿,满面为难,不知如何作答。
“微臣也是奉圣上之命,来此地查案,自算不得闲杂人等。”叶文卿不卑不亢,三言两语为副将解围,还敲打了吴统领一番,“倒是吴统领,这般大张旗鼓走进来,只怕打草惊蛇,将贼人吓得作鸟兽散。”
“本官查案,岂容你来置喙?”吴统领与门阀士族连为一体,早就因萧山矿产案败落了晋安王而记恨上叶文卿,暗中对皇帝也颇有怨言,如今与叶文卿正面相较,哪还有退让的道理?
“你这等泥腿子尚未洗干净的,如今竟也能在朝堂上大放厥词。”吴统领本是武官,虽通文墨,却不文雅,说起讥讽之话来,也更难听些,“你祖上有灵,才让你混到个尚书郎,你可别自推自跌,平白折损了福报。”
这一席话说来,堪比刀剑锥心,戳的尽是叶文卿痛处,到了最后,近乎辱骂。
无论心中作何感想,叶文卿由始至终笑脸相迎,只是眸光渐露一丝锋芒:“吴统领说的是,祖上荫功可不是寻常人能坐享的。”
听得此话,吴统领骤将双目瞪成牛眼,本还想说什么,却在片刻以后转身离去。
叶文卿瞧着他怒气冲冲之状,笑意更深了些。
论及祖上有灵,这些个门阀士族子弟,才是一等一的受惠之人。就比方这位吴统领,年少时只将金丸当弹珠,纨绔荒诞之名响彻将阳。若非先祖追随大燕皇帝开国,他哪有如今身居高位的机会?
方才叶文卿提及祖上荫功,想来也他记起年少无知之时,因而顿时哑口无言,匆忙离去。
叶文卿见他离去,心中也不置气,因为如今还有至关重要之事待办。
晋安王旧宅里疑云重重,当今陛下已将矿场案与盗宝案联系在一处,只道必有所关联。萧玉山命叶文卿以搜查真账之名,也带人入驻其中,断不能让旁人先一步寻到账簿。
叶文卿命人整理出一间书房,每日来此地处理公务,即便搜不出东西,也捧着文书案卷坐在里头。与他一同而来的,还有其余专查萧山矿场案之人。
如此一来,吴统领率人搜查也施展不开拳脚,处处受人牵制,每每暴怒,便与叶文卿争执。谁料想叶文卿是个有城府的,凡事笑脸相迎,吴统领将话说急了,他才绵里藏针似的回敬过去。
几次三番皆是如此,吴统领只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力也无处使,十分憋屈。
这一日,安风抽空出来见他,方一买进晋安王府,便与吴统领撞了个满怀。吴统领见是安风,也不好发作,寒暄两句便走,片刻都不肯留。
北书房敞开一扇雕花窗,芭蕉绿叶掩映见,隐约可见书生伏案写字,端的是悠然儒雅。安风默默瞧得久了,心也静下。
叶文卿似有所感,蓦然抬眼,果真见到安风身影,坐在窗内与他含笑颔首。
这展颜一笑如春雨润物,无声无息之下,就洒进安风心田里。
安风心念一动,快步走上前去,推门而入,却在站在叶文卿跟前时,不得不将情愫藏起来,小心翼翼,不流露分毫,只问道:“方才进来时撞见吴统领,他怎怒气冲冲的?”
“公丿务上常有口舌之争,算不得大事。”方才,叶文卿与他又起争执,吴统领连道要入宫说与圣上听,继而摔门而去。
即便吴统领当真入宫说与皇帝听,叶文卿也不会惧怕,只因此事本就是陛下授意。
安风与叶文卿交好已久,如今也不再见外,寻一处地方便坐下,与他问道:“今日可查到些什么?”
叶文卿边是叹息,边是摇头,与安风道:“一无所获。”
“这些时日以来,我总在想,那东西兴许并不在晋安王旧宅里。”叶文卿也曾搜查到密室,只可惜并不过是寻常藏宝室,并无账簿,“萧玉琮又怎会将烫手山芋握在手中呢?”
“但若不在此地,为何矿场案以来,就数晋安王旧宅不太平?”
“在你搜检晋安王旧宅伊始,家中胞姐便遭人暗害过。”安风只觉得此事迷雾重重,真相就似雾中花,怎样也瞧不真切,“近日以来,两桩盗宝案皆与此地有所关联,难教人不往深处去想。”
安风连番道出蹊跷之处,亦是叶文卿心中所想,一时之间,无从解答。矿场一案已陷入困境,叶文卿有心破案,却无从入手,如陷枯井之中。
一时之间,气氛蓦然沉闷,叶文卿蹙眉不展,沉思不语,安风猝然想起来,此番是来探望叶文卿的。
而如今,关切之言尚未说上几句,怎又谈起案情来?谈案情还不算,他竟把人说得满面愁云,真正是罪过。
时至今日,安风才恍然觉得,萧玉山所言甚是有理,于情之一字上,他当真算得朽木难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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