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2 / 2)
“对了。”他朝余舒扬道,“三日后,咱们去京郊游湖,你没事儿也来啊!”
余舒扬白了他一眼:“我母亲三日后有寿宴,你存心跟我过不去?”
叶申眨眨眼,旋即笑着道:“你不来啊,那未晞跟我们一起去好了。”
突如其来的邀请,未晞茫然抬头,眉宇间的难色分明想要拒绝。
叶申却自顾自道:“就这么说定了,三日后我去清乐坊接你!”
“喂!三日后我要约未晞去府上参加母亲寿宴,你抢什么?那可是我先约的!”余舒扬不满。
“你明明是刚说的,兄弟几个可都听到了。”
闻此沈赵齐纷纷点头,姑娘们掩嘴而笑。
“你一颗孝心,不来就算了,人未晞跟你母亲非亲非故,用不着去。”
琴音还在继续,却隐约有那么几个音漂浮不定起来,未晞有些分心了。他看看叶申,又满目期待的看了眼余舒扬,盼着他再说点什么,将叶申这个天马行空的念头打消。
然而余舒扬争了两句后便语塞了,望着叶申直瞪眼,摇头道:“行,你厉害!我抢不过你!罢了罢了!”
未晞手一抖,嗡的一声地响,突兀且尴尬。
他定定的看着自己手边断掉的琴弦,双手握紧又松开,努力平复着内心的复杂情绪,那一刻几乎就要忍不住动手拍死那个锦衣少爷。
余舒扬争不过叶申,使劲捏了把他的胳膊:“小心翻船。”
叶申疼的龇牙,跟着踢了他一脚:“妈的,疼死老子了赶紧滚!”
粗俗的话语听在未晞耳中,不禁蹙眉。
见寿宴一事没了下文,未晞也无心多待,正好琴弦断了,他亦起身:“琴弦已断——”
“断了就断了。”叶申伸手将他拉住,然后顺势一带,将他搂进怀里。
未晞是习过武的,底盘稳,原本不会这般轻易摔倒,可一介柔弱的戏子若真能抵得住他这一拉一拽,恐怕惹人起疑。
并不习惯和他人这般亲近,未晞往外躲了一下。
叶申笑道:“躲什么?怕我把你吃了不成?”他眼含桃花,笑盈盈的望着怀里的人。
说真的,若非此刻余舒扬在,未晞真能一掌拍死他。
一旁的沈宁喝了些酒,指着未晞道:“你是不是刚来的?”
未晞闻言神色一凛。
“哪有姑娘这么陪酒的?”
姑,姑娘……?
未晞头上青筋直跳,正对上叶申意味深长的目光。
“不会就算了,不强迫你。倒酒总该会吧?”
未晞有些窘迫的点点头,无奈替他满上了一杯。
叶申喝的高兴了,几人便闹了起来要划拳赌酒。
这一切在未晞看来只觉得头疼,荒唐,计划被打乱不说,如今还被误认为姑娘在这儿斟酒……
那一头还在嬉闹,未晞却并无多在意,叶申的杯子空了,他就斟酒,时而看向人群中的余舒扬,仿佛置身事外,静静的观察着每一个人。
叶申找他说过几次话,却未得到多少回应,每一次靠近他,未晞都会不动声色的替他倒满酒。
叶申哭笑不得:“照你这么个灌法,千杯不醉也得倒啊……”
沈宁戏谑道:“我看未晞多半对你没意思,对余兄的兴趣似乎大些。”
“怎么可能!”
“你不信?打赌如何?”
“赌什么?”
沈宁摸摸下巴,脸上划过一丝挑衅:“敢不敢风流一把?”
赵荀也笑盈盈的凑了过来:“这个有意思!我赌一坛上好暮云春!”
齐风也掺和道:“一坛算什么,随便喝!”
正是众人哄笑在兴头上,叶申灌下一杯,“啪”的一声重重反扣在案:“成全你们。”
琵琶曲声幽柔婉转,带着浓浓的情意,挑的空气中都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暧昧。
未晞正摩挲着手腕上的银镯,愣愣出神,思考着下一步的打算。
忽然身后一人快速靠近,他警觉回头,脸上的惊愕尚未展开,嘴唇上就压下强势的一记深吻,未及反应就轻巧的侵入齿间,索取着一切温存的柔软。
周围登时响起叫好起哄声。
未晞脸上青红一片,被叶申擒在怀里半晌挣脱不开,气不打一出来。直到近乎窒息,叶申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他,唇角断开的银丝更添几分淫靡。
叶申半眯着眼,意犹未尽。
“可看到了,愿赌服输。”
沈宁四人语塞叹气,齐风更是无语,自己怎么就能开口说出随便喝这一句?倒是忘了叶申脸皮的厚度。
这一夜注定将在打闹中度过。
赵荀喝多了酒,站起来左摇右晃,无奈沈宁得将他送回去。
齐风和余舒扬同路,便结伴走了。
如今余下叶申和未晞二人,未晞执意独自回家不必陪同。
可叶申什么性子,哪由得了他左右。
于是未晞抱琴走在前,叶申吊儿郎当的吊在后头,一路上二人都没多少交谈,除了叶申时不时冒出两句话,未晞不冷不热的回应外,再无更多。
一直走到清乐坊,未晞才回首看向他,微微行礼:“到了,多谢叶少爷。”
叶申枕着手臂,懒懒的望了一眼清乐坊。
如今已至夜深,子末丑初,乐坊只余下零星些灯火。
“这就走了啊?三日后之约别忘了,到时候我来接你。”
未晞顿了顿,道:“承蒙叶少爷盛情。”
叶申忽然凑近,逼得未晞连连后退,靠上外墙。
两人间的距离近得都能感触到彼此的呼吸。
叶申眉眼含笑,带着些微酒气,趁着未晞愣愣出神之际,一挑嘴角,又吻了上去。
这一次没有秦月楼里的那股蛮横霸道,多了几分柔情,像是在亲吻久别重逢的恋人。
满足的舔了舔嘴唇,叶申对上未晞那双清亮却不带半分情绪的眼眸,笑道:“琴坏了,改天我送你一把更好的,配得上你琴技的上好古琴。”
说完他仍旧是吊儿郎当的枕着手臂往回走,远了些还回首朝未晞挥了挥手。
直到这世家公子远去在尽头化成一个小点,未晞才转身。
然而他却并未如常走进乐坊,反倒是悄无声息的隐入夜色,绕去了乐坊后的小巷。
只看他身影一闪,兔起鹘落的跃上二楼。
推窗而入,屋内一个少年抱拳行礼。
“公子。”
未晞略一点头:“他如何了?”
“还睡着。”
“辛苦了。”未晞转到里屋,看了一眼床榻上沉沉睡去的少年,神色略松了些。
那是一个穿着戏装的少年,文弱白净,也不过十来岁的年纪。
这个人才是清乐坊的未晞。
而边上抱琴而立的白衣男子,却是个冒牌货,原是东郃国的小王爷曲倾歌。
而那暗处的少年,清朗的眉目间还有些尚未褪去的青涩。
这少年名叫黄泉,年方十六,自出师后就一直跟随曲倾歌,只是他性子淡薄,寡言少语,与他人总少些亲和。
白衣男子褪去外裳,抹去了脸上的粉饰。没有任何粉黛的容颜清秀如画,少去许多阴柔,多了分俊雅。
这时窗外风过,落下一个人影,轻轻叩响木窗。
黄泉上前开了窗,只见窗沿外蹲着个黑衣人。
两人目光交错,黑衣人微微一点头,看向了曲倾歌。
“公子,信到了。”
曲倾歌接过信件拆开看了看,眼中并无多少波澜。他铺开信纸,只简单写了两句后便将回信交给了黑衣人。眨眼之间,黑衣人又如风般无声消失在了夜空。
黄泉追着那黑衣远去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
曲倾歌失笑道:“还是让扶青留下的好,不然每次送信只能见上这眨眼的功夫,你心里该骂我了。”
黄泉微微一惊,立刻伏首:“属下不敢,扶青是为王爷办事,应当的。”
曲倾歌摇头:“我确有打算让扶青留下,往后还有事托他去办,也正好随了你的心愿。”
“……是。”
曲倾歌回到桌边将古琴上的断弦取了下来,看着那根断弦,晚间秦月楼发生的事又再度浮现眼前,一想到那个灿金锦衣的身影他就禁不住头疼。
“黄泉,替我去查一下,东市叶家的三少爷叶申,究竟什么来头。”
这个人的名号,黄泉是听过的。
只是这样无所事事,成天花天酒地的公子哥,应当与他们这次的行动毫无干系,如今王爷竟要特别调查这么个无足轻重的人,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曲倾歌轻轻搓揉着那根断弦,徐徐道:“叶申……吏部余舒扬曾险些开口喊错称呼,言谈间如寻常的结义兄弟,可依旧免不去几分敬意。能让朝中重臣都心怀敬意,那句未说完的‘三皇’怕是没那么简单。”
黄泉点头,行礼后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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