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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父(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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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同舒尔曼,骑车前往汉堡港口后,在码头接到了出海回来的老父亲。他下船上了岸,和数周前出发时不同的是,多了一个木桶。不大不小。行走时,桶里叮铃哐啷作响,回到家才知是,一叠新收获的餐具。另外有新鲜食物,番茄和鸡蛋。

我将餐具收置妥当,加了炉火,去后厨给吉克叔叔打下手,准备午餐。舒尔曼在前台迎客接单。父亲上楼沐浴洗漱。餐馆开张,等待前来就餐的食客,前厅后勤,有条不紊。

咱家开的是中餐馆,上桌的菜谱都是地道的中国菜式,自然常来的客人多是留德中国人,多为过港停留的船工水手,在德经商的国人和工厂的工人,此外常有留德的中国学生。聚集在首饰街和自由街区的中餐馆,生意食客大都如此,身在异乡的人,牵挂故国故乡的心情,通过一日三餐地道的中国菜得以慰籍。不过,圣保利华人区的中餐馆价格实惠,也不乏德国人光顾。

看到就餐的顾客正大快朵颐,店内座无虚席,自然心情就舒畅了。国人一口锅,就能满世界养活自己,钱来滚滚的感觉真是极好的。

华人的饮食习惯尚且和德国相差不多,早餐简单了事,午餐一顿热食。过了晌午这个饭点,食客陆续少了,父亲提早上楼回房休息去了。吉克叔叔收拾了炊具,在前厅休息。后厨就剩下我一个人和一堆锅碗瓢盆做最后的斗争。

舒尔曼在前台检查账本。前几日他说,这个清算账务的活,要过手给我。我想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先旁观偷学几手为好。加快了洗涤餐具的速度,三下五除二收拾好厨房,忙不迭跑去找舒尔曼。

他正低头认真清算账单,一一过目。我看账单上一列列记好的英文字母,嗯,看明白了,舒尔曼为了照顾我的语言障碍,特意注释了一遍英文。片刻结束了工作,合上账本交给我,咧嘴笑说:“你有时间,就看看吧。尽早熟悉,那样我的工作就能轻松一些了。”。我虽然感谢他的批注,可是却因为他的说辞觉得不乐意:“那样你的薪水可能也会变得轻一些”。此时,父亲正从楼上下来,从仓库里拿了一些今日的鸡蛋和番茄打包好了,交给舒尔曼。

舒尔曼认真向我父亲致谢:“谢谢您,沃森先生,还有吉克先生”,他笑着看了我一眼:“当然还有海嘉小姐,你们对我非常的照顾,薪酬减少也是可以接受的。”。我白了他一眼。

我父亲拍拍舒尔曼的肩膀:“你工作认真,做事细致成熟,我们非常喜欢你,你愿意来我的店工作是我的幸运,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一行人将舒尔曼送至门外,吉克叔叔关心道:“学校的事,如果有需要可以找我们。”。舒尔曼放好包袱,跨上自行车:“谢谢关心,二位叔叔,学校的事情已经差不多了,下月初就可以正式入学。”。

我得空插一句:“路上小心点,再见,”。舒尔曼只得收语作罢,同我对视一秒说了一句晚安,就踏车而去。

我拿着手帐在床前翻阅,感叹舒尔曼真是个仔细干活的人,账目明细作的井井有条,一丝不苟,难怪父亲对他赞赏有加。安心把活交给他处理,吉克叔叔有时也将采购的活交给他去办,他一定能够完成的很出色。

至于他要我学习收银算账的事儿,我自然是明白的。七八月份的交接,是学校新学年的伊始。学业繁忙,舒尔曼来店里工作的时间将变少。具体如何我现在也不得而知,但压在我肩上的担子就重了。虽说我算不上做事细致入微的人,但心里确实以舒尔曼榜样,与他比较,并不想差他多少。最起码要学到他七八分,或者五六分模样。我这身躯体肉年龄还小,而且是女生,这样想来也不算太丢人。

门外走廊,是父亲和张叔的走动的声音。张叔偶尔也同我们一起住在店面的二楼,这三月来,我所见得次数也不多。但我从舒尔曼那儿得知,张叔在临街有自己的住所。

父亲脚步声停驻在我门前,他轻轻敲了一下房门,转动门把,侧身走了进来。他手从外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小方块东西。我好奇凑近去看个仔细。是一块指头大小的巧克力。“你心心念念的巧克力,就给你留着,旁人都没有”。我木讷接过巧克力:“谢谢,爸爸”。我从未同他说过任何有关巧克力的事,可能是我来之前的旧事了。在七月的温度下,巧克力有些发软,但丝滑的巧克力在唇舌间化开,浓郁的味道,让人陶醉其中。

“夜里刮凉风,窗子要关严实了”,他看向窗接着看看我,亲自替我拉上窗户,掩好窗帘。走廊尽头张叔的的声音从浴室传来:“老郭,赶明儿要屯点肥皂了”。父亲同我道了晚安就离开了。

这和往常一样,但凡父亲在家,他总是会夜夜检查我的窗口。起初我有点不习惯,但想到,可能因为这身体确实娇弱了些,而且还患有心疾。父亲不得不仔细照顾,自己这个可怜的幼女。

可怜,确实可怜。

这孩子不仅幼年丧母,体弱多病。前不久刚大病一场。向舒尔曼问及此事时,他偶尔有说到:“我也从未见过沃森夫人”,转而安慰我不要为此伤心。我只是好奇八卦几句,了解情况而已,他未免太过敏感,我于是减少与他交流旧事。

但渐渐的我也察觉到,我虽然身处华人区,自以为也是个华人,但我的五官样貌却和黑发黄服的华人大不一样。我五官特征不明显,和周围的华人没什么区别。然而我的眼睛确不是黑色的。我的眼睛虹膜虽然没有舒尔曼那样碧蓝,但眸子也是泛着蓝光的。我有一半的基因来自那个杳无音讯,或已不在世间的生母。一个外国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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