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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节这天，夏白羽一个人在家窝了一整天。

电视里回放着春节的相声小品。

夏白羽塞着的耳机里轮番播放着英文歌和粤语歌。

连着几首老英文歌后，夏白羽心不在焉地摁了下一首。

耳机里传出了张国荣翻唱的“月亮代表我的心”。

夏白羽不怎么追星，也搞不清什么歌好听。

就把夏亮MP3里的歌曲跟着复制了一份到她的新shuffle里。

夏亮好像挺喜欢张国荣，夏白羽已经连着听了好几首他的歌。

夏白羽知道所有人都叫他“哥哥”，因此对他还挺有好感。

除此之外她对这位香港明星一无所知。

耳机里的旋律实在太熟悉，夏白羽瞬间就想起了她那个十分聒噪的灯笼。

元宵节通常是夏白羽一年当中最盼望的一天。

因为这天的晚上是他们小孩子无拘无束提着灯笼夜游的时间。

可是今年南北大院的大家好像谁都不在。

往年他们很有默契地会在这天晚上出门。

夏白羽想今年他们也会很有默契地都不在这天晚上出门。

这天从白天起天就有些阴沉，傍晚的时候突然下起了暴雪。

夏白羽撩起窗帘往外头看。

天色橙黄，仿若世界末日。

电视里的相声节目之间也插播了紧急新闻，提醒市民们注意安全。

这座城市几乎没下过暴雪。突如其来的暴风雪让整个城市手忙脚乱。

夏白羽有点担心还在外面逛灯会的她爸妈。还有远在市郊庙里的她哥。

先打电话回来的是夏亮。

电话断断续续的，风声很大。

夏白羽很怕他话没说完，电话就要断掉。

夏亮说他还在华严寺。回来的路因为暴风雪的缘故被封了。

今晚他得住在庙里。

“庙里可以住吗？”夏白羽问。

“可以啊。”

“跟和尚一起住吗？”

“嗯。”

“那你明天要是光头回来我就不要你当我哥了。”夏白羽开玩笑道。

夏亮笑着说让她放心。要是他明天变成了光头，就把夏白羽也剃成光头好继续给他当妹妹。

夏白羽哈哈大笑。

夏亮又说这边被困的不止他一个。还有不少来烧香的老爷爷老太太。

夏白羽想，说不定就有郭晓晓的爷爷奶奶。

夏亮问爸妈回来了没。

夏白羽说还没。

夏亮嘱咐夏白羽关好门窗，在家乖乖待着。

“知道啦——”夏白羽说。

晚些时候叶莉也打了电话回来，说跟夏成钢堵在了城北路。

她说因为暴雪，灯会取消了。

结果回来的路上堵车堵的厉害。刚听广播里的报道，估计到家得半夜了。

“乐乐你自己煮元宵吃。”叶莉说。

夏白羽“哦——”了一声，跟她妈汇报了一下她哥今晚不回来的消息。

叶莉倒是不怎么担心。她向来知道夏亮照顾他自己肯定没问题。

挂了电话，夏白羽确实有点饿了。

从冰箱里拿出速冻的元宵，煮了一锅，潦潦草草地吃了。

客厅里的空调吹着暖风。夏白羽望向黑漆漆的窗外。

天空中大团大团的白雪，在黑夜里是一朵一朵的影，往下不停地掉。

像是外星人登陆地球，正在往下放伞兵。

记忆中在她小的时候，似乎在外婆外公家见过这样大的雪。

——但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呢？

夏白羽放下了窗帘，一回头。

家里空空荡荡。

夏白羽只好跑去把所有房间的灯都打开了。

然后缩在沙发里，抱紧了软垫。

夏白羽一个人在家的时候特别害怕停电。

没有什么比突如其来的黑暗更让她害怕的了。

有一次放学以后，夏亮学校有事，叶莉也还没回来。

夏白羽一个人在家做作业。正咬着铅笔杆思考一道数学题。

她眨一下眼，眼前还是那道数学题。

她再眨一下眼，整个世界都黑了。

夏亮说他回家的时候听见家里有人哭得撕心裂肺，吓得他心脏差点停掉。

从此以后他就在夏白羽房间里给她备了用电池的小夜灯。

不过夏白羽依旧怕黑。

下雪的时候世界非常安静。安静到电视里的笑声都显得有些诡异。

夏白羽突然很想找个人说说话。

她又撩开窗帘，朝斜对面那栋楼望去。

这么些年过去，她已经能熟练地找到江眉家的位置。

但一放假江眉就去了隔壁市。

她家此刻果然漆黑一片。

夏白羽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朝楼下的花园看去。

那些枯枝上落上了一层白雪，夏天时的勃勃生机只剩下寒冬的落寞。

倒是看到了一个人影。

夏白羽眯着眼睛辨认了一下。

看那个侧脸的剪影，她觉得是顾皓。

漫天的大雪里，顾皓穿着黑色的大衣，手插在口袋里，一个人穿过了白色而寂静的花园，留下一长串脚印。

像是表盘上唯一会动的秒针。

夏白羽不知道这个画面触动了她的哪根神经。

她决定也要出门。

夏白羽打开衣柜，拿出了她最厚的外套，围巾帽子和手套。

从桌上拿了钥匙，挂在脖子上。

然后又找出了那个会唱歌的灯笼。

摁下开关，果然没电了。

夏白羽跑到叶莉房间里，把她的电子秤里的电池抠了出来，放进了她的电灯笼里。

准备就绪后，夏白羽突然还想到一件事情。

她踢踏着拖鞋，飞奔去厨房，打开冰箱门，从冷冻室最下层捞出了一块冰。

装进了食品袋里，这才拎着下了楼。

楼下漫天的飞雪。那棵广玉兰依旧保有它的叶子，像漆黑的鱼群。

顾皓已不见身影。

夏白羽提着灯笼，深一脚浅一脚地走。

灯笼的歌声飘散在夜空里。

周围也没有行人。

夏白羽的影子在洁白的雪地里被拉得很长。

仿佛整个世界就剩下她自己。

手里的灯笼像是哈利波特里驱逐摄魂怪的守护神。只要拿着它，就不会太害怕。

夏白羽就这样从桂园走到柳园。再从柳园走到莲园。

越走越偏。

雪倒是小了一些。

走到路的尽头，夏白羽停住脚步。抬头看了眼面前的小山头和树林。

那些黑森森的山坡的起伏，像是凝固住的冰川。

好像和记忆中的场景对上了。

夏白羽隐约记得树林的那头是一片墓地。那里她从来没去过。

夏白羽今天比平时大胆。她想象着她从小就喜欢的那些那些冒险故事，也想做一回主人公。

当然心里还是又害怕又紧张。

夏白羽站在路边有些犹豫。

突然肩膀被人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