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课之一（1 / 2）

夏末的阴雨天，教室里的空气闷热难耐。穆雨手中的电子教鞭照在投影屏幕上，晃得他自己都眼晕。

这是他在这所高中就职的第三年，也是第一次带毕业班。上学期安排工作的时候，有同事认为他经验不足难以胜任，教导主任却说道，“虽然经验差了点，但小穆年轻，他这体力我就问你们有几个能比得上？”

那时候，他对主任这话不解其意。然而，离开学仅仅半个月过去，他就大彻大悟了——

简直不是人干的活啊！

大早上起来要监督早测，晚自习答疑后还要批作业到深更半夜，他觉得自己的睡眠时间根本不比这群备考的学生多。更不要说白天上课也堪比连轴转。除此之外，时常还有今天这样的情况发生——

眼看着明天就要生物统测了，可他的课时太紧，上次布置的模拟卷还没讲解。本来想着这节课要赶工赶点，谁料有个遗传学问题学生们死活也听不懂，这样白白耽误了半节课的时间。

没办法了。他一边写板书，一边悄悄地往黑板边上瞄了一眼。自上而下的一列写着：数学、数学、语文、生物……体育！

正所谓赶早不如赶巧！穆雨心里一阵欣喜。他转过身，面对着下面这群已然精神不佳的可怜学生，清了清嗓子。

穆雨不过二十几岁，高中的记忆遥远但还未消散。他自然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将要给这群小可怜鬼以巨大的打击。可与其看着他们把统测考砸，他们回家挨训，自己会上挨批，牺牲区区一节体育课也没什么大不了吧。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理解了当初天天霸占自己体育课的班主任的心情。“真可恶啊……”他心里暗想。

“咳咳——你们下面这节课……”话才说了一半，学生们就已经知道了他的用意——可比刚才面对那道题目时显得机灵多了。

穆雨颇为无奈地扫视着一片怨声载道的教室。连那个老师中公认的学霸学委都耷拉着脸，一副不爽的样子，倒是几个坐在后排的男生毫不在意，玩手机的玩手机，睡觉的睡觉，似乎无论是生物课还是体育课，对他们来说不过是换个地方，换种娱乐活动罢了。

穆雨轻叹了口气，在渐渐趋于平静的抱怨声中，再次把目光落在了第四排最右那个安静的角落上。

带这个班级两周了。他总是不由自主地对那个叫陈凌的学生多几分关注。要说原因，想来也没什么奇怪。茫茫人群之中，人自然会对一打眼望过去最好看的那个多留几分印象。此乃人之常情。作为老师，和学生们相处得久了，这种差异也就淡了。然而这一次，两周时间过去了，他竟发现自己对陈凌的关注没来由地不减反增。连上课的时候也总是要不由自主地往那个方向多看上几眼，仿佛是在确认什么似的。

也许是陈凌这个学生确实格外地引人担心。

此时此刻，在这怨气冲天的教室里，只有那个角落仍是一如往常地安静。陈凌微微蜷曲着身子，肩膀和额侧抵靠在墙壁上，一只手拿着笔在卷子上作笔记，另一只手放在桌面下，穆雨看不见，但他知道他是在紧紧掐着胃部。

这孩子又在胃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