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课之一（2 / 2）

刚上课的时候，穆雨就注意到了陈凌的异常。那时候，他还只是用手按着胃部，虽然脸色苍白，但人还能好好地坐着。如今大半节课过去，他已是连坐都坐不住了，额头上也渗出了一层冷汗，幸好身边就是墙壁才能勉强维持直立的姿势，没有直接伏倒在桌上。

穆雨看得心头一紧。也顾不得别的了，吩咐了学生们先自己做题，就走下讲台，装作查看学生们演算情况的样子，一路走到了陈凌身边，小声问：“陈凌，你不舒服吗？要去一下医务室吗？”

陈凌一边忍受着胃里传来的阵阵绞痛，一边努力集中注意力看着题目，这下被穆雨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轻抽了一口冷气，抬起头来，胃里又是狠狠地一下刺痛。“我……有一点胃疼。”看着穆雨皱起的眉头，又怯怯地补充道，“没事，不是很严重，可以继续上课。”说着，把手从胃部拿开，在宽大的校服外套上留下了一片深深的皱褶。

穆雨眼神有些怀疑。就算只看那苍白的脸色和通红的眼角，也完全不是没事的样子。可陈凌既然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强行拉人去医务室，况且眼下还在上课。穆雨迟疑了一下，正了神色说道：“没事就好，那坐好了听课——”

——墙上冷，别靠着了。这后半句话却没说出口。

他象征性地在教室里转了几圈，心思却丝毫不在学生们的卷子上。远远望过去，陈凌十分听话地坐直了身子，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桌子下面的那只手似乎陷得更深了，身体仿佛还在微微打着颤。虽然并看不见陈凌的表情，但想也知道该是怎样的痛苦模样。想到这里，穆雨心中一时间涌起一股悔恨。做老师的关心一下生病的学生，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总要刻意作出那副严厉的样子。原本是好心让陈凌别靠着冰冷的墙壁，结果却只怕是让人更难受了。

题目的难度不小，他足足讲了十几分钟，眼看着就要下课了。往陈凌那边一看，只见他已经又回到了那个倚着墙壁的姿势，这一次，整个身子缩得更紧，几乎成了一团。这副令人揪心的模样，穆雨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让他去医务室又不肯去，这样再一节课下来还不知道要疼成什么样。

又一道题目结束，穆雨“啪”地一声把粉笔放回黑板槽里，心里也暗暗作出了决定。他转过身，对讲台下的学生们宣布道：“刚才话没说完。下节体育课，还是体育课。我不占了。你们去操场好好锻炼锻炼身体。生命在于运动，咱们学了生物不能白学，也要注意好自己的身体。”

没等穆雨把话说完，方才还死气沉沉的教室里瞬间成了一片欢腾的海洋。陈凌后座的男生迫不及待地拿出了课桌下面的球鞋就要换上。穆雨看着自己的这群欢欣鼓舞的学生，又是无奈，又是好笑，目光却是再次循着陈凌的方向去了。

其实，穆雨放过这节体育课的真正目的，只不过为了让陈凌能早点休息罢了。他知道陈凌心脏有点问题，因而一直都是不上体育课的免体生。这下大家都去上体育课了，他就能趁机在教室休息。否则，要再看着陈凌强忍着胃痛再听上一节自己的课，他想想都觉得残忍。

下课铃响了，几个“学霸”一拥而上，把讲台围了个水泄不通。

“穆老师，您刚才讲的第七题……”

“老师，这个伴性遗传……”

“穆老师！”

穆雨当然是尽心尽力地一一解答。就算问题再傻，及时缠着他问到明白也比憋着不问，到批考卷的时候再给他当头棒喝的好。一通焦头烂额地忙下来，课间十分钟已经过了大半。穆雨一边拿起水杯，一边再次向那个他惦记着的位置望过去，手却突然生生地卡在了半空中。

第四排靠墙的位置空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