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城酒店（2 / 2）

陈凌面无表情地想了想，让人辨认不出是在思考还是在发呆，然后淡淡地回答道：“很冷，吸气的时候会疼。就像……”

——就像那天的地面一样冷。脑海里一掠而过的奇怪念头，他忍住了没有说出口。

陈凌说着像是感受到了记忆里传来的寒意一样，他不自觉地缩了缩身子。

穆雨并不知道他的这段经历，而那听起来似乎不是多么美好的记忆。这段日子他每次和陈凌说话都带着十足的小心，可几乎每一次话题都会像这样莫名其妙地走向让人不愉快的方向。他心里不禁十分懊恼，表面上却不敢显露，为了不让好不容易才有点起色的气氛再次沉寂下去，没话找话地问道：“你……现在冷不冷？”

陈凌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神迷茫地看着旁边的地板，像听不见声音一样，许久都没有反应。

他突然说：“穆老师，我姐姐呢？”

穆雨说：“她先回去休息了，晚上我来陪你。”

“回去了吗……”陈凌原本平静无光的眼中突然浮上一层焦灼。“穆老师，他们该不会找到她吧……要是让蒋闻宵找到了她，会不会……”

“小凌……”

“不行，她肯定反抗不了的，她……”

“小凌！他们已经被抓起来了呀，你不记得了吗？”

“啊？”陈凌望着穆雨怔了半晌，然后如梦方醒地长舒了一口气，“对哦，蒋闻霄已经被抓起来了，我又给忘了……”想了想又不放心地问，“是真的吧？”

“真的啊，当然是真的。”穆雨脸上有点发烧。

因为确实并不是真的，这么说只是为了让他好受一些。

那天在瀚城酒店，穆雨刚看完蒋云丰拿出的录像时一点也不为所动，他坦然地说：“这个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手段录到的，但是想拿这种东西来胁迫我们私了，你以为我是傻子吗？你以为孩子的姐姐是傻子吗？”说着，他向史晴再次递去了一个歉疚的眼神。

蒋云丰笑了笑说：“穆老师，你误会了。我知道对你来说，不就是和学生谈场不伦恋嘛，无非是丢个工作坏个名声。但是你有想过它对陈凌有什么影响吗？这次两个孩子的事情一旦传出去了，那以我们家的身份地位可一定是会上城市新闻头版的，到时候这段视频再一放出去，你说大家会怎么讨论？就算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出这种事还能被人扒上几天呢，有没有男朋友啊，和没和男人睡过啊，是不是自己本身就不检点啊……而陈凌呢可就更不得了了，一个长得漂漂亮亮的小男生在学校勾引着男老师，大白天主动和男老师在教室亲热，最后果然在学校小黑屋里被人给……”

“你说话尊重点！”穆雨忍无可忍地打断了蒋云丰的话，“而且陈凌并没有勾引过我，这点我可以作证！”

“你作证？那更好啊，那大家就又多了一件可以讨论新话题，足够让你和陈凌——不，没你那么多事，主要是陈凌，足够让他再多做三天的网络红人了。与此同时呢，闻霄这边我们可以完全配合警方的调查，最好的情况是证据充足。这样的话，既然陈凌身为男性构不成强奸，而且他的伤势我会协助医院全力救治，基本可以保证不会致残——这一点你们应该没有意见吧——那法院大概会定个故意伤害罪。然后再把大头往那个姓程的小子身上一推——那小子和陈凌一样都是未成年人嘛——最后给闻霄判个三两年再加上个缓刑。当然，我们公司形象会蒙受不小的损伤，这也是我现在费心和你们谈私了的原因。但我希望你们能听了我的话好好算一算账，想一想如果我们鱼死网破、两败俱伤之后，是谁会伤得更惨一点。”

那天，蒋云丰还给出了不少额外的好处，比如安排以后陈凌的学业，全被史晴和穆雨毫不犹豫地回绝了。事到如今，史晴已经再也不想和这家人扯上任何关系了。她甚至后悔起三年前同意蒋云丰帮陈凌安排重点高中的事。如果那时候自己拒绝了，弟弟这三年受的苦是不是就会少一些？今天的事是不是也不会发生？

后来听史晴讲述着那些他不曾了解过的故事，穆雨身上一阵阵地发寒。

他如梦方醒地意识到，或许所有这一切都是自己原本早可以去了解的。陈凌曾经是答应过他的。可是到最后他硬是忍着一句也没有多问。可又是为了什么呢？一再地想要去保护别人，到头来却只不过是一出完美的独善其身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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