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1 / 2)
宫中宴饮,欢闹的乐曲声在东宫都听得真切。太子给宫人放了假,宫人们乐得清闲,都找地方偷懒去了。偌大的东宫顿时安静了下来,太子一人坐在花园的凉亭里,盯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李景年远远地看着他,心中思量,慕容伟你到底在想什么?
太子觉得累了,他厌倦了所有的小心翼翼,所有的机关算计,所有的尔虞我诈。他想起小时候,那种天真再也不会有了。如果王惠然没有死,如果太子没有死,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他或许只是一个亲王,和心爱的女人厮守终身,一生平淡。太子的担子太重,纵然他拼尽全力去做,可是结果却总是事与愿违。
造化为什么如此弄人?他只想要一份纯粹,却也得不到了。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远没有看上去坚强。
李景年拿着一壶酒来到亭中,慕容伟给他一个惨淡的微笑。
李景年说:“今天过节,太子应该高兴才是。”
太子叹息着,又看向空中的皓月,“对你来说是过节,对我来说却是忌日。”
李景年心中咯噔一下。
太子拿起酒杯,一口喝下,“十一年了,她已经死了十一年。”
李景年试探地问:“殿下说的是谁?”
太子眼角含泪,苦笑道:“是我最爱的人。”他把酒杯伸给李景年,李景年又给他斟满。
太子喝下酒,抹了一把眼泪,笑着看向李景年。那眼神澄澈,像极了清泉。在那澄澈的目光注视下,李景年觉得背脊发麻。
太子把两只手搭在李景年的肩头,“你很像她。”
李景年也觉得鼻头酸涩,心底那个冰冷的部分开始悄悄融化。她躲开太子的目光问道:“殿下很想她?”
太子点点头,杯中酒映着月亮,闪着迷离的光。
喝下酒,太子有些恍惚,他把李景年搂到怀里,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你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问题纵是神仙也不好回答,李景年想了想说:“不知道。”
太子哈哈大笑,随后又叹了口气,仰头望向星空,“我是大燕的太子。父皇、母后、太保所有人都告诉我应该勤勉,应该努力,应该成为大燕的希望。可是,所有人都没问过我想不想接受这份责任。”他拍着自己的胸脯,“我,慕容伟,不过想像普通人一样,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平平淡淡了此一生。”
他醉了,声音低沉迷离,身子晃了两晃,向左侧倾去。李景年扶住他,他便整个趴在了李景年身上。
李景年看着怀中慕容伟,他那么放松,脖颈上的碎发在风中舒展。李景年轻声说:“你原本可以不做太子。”
慕容伟迷迷糊糊地笑了,“是啊,哥哥若是没死就好了。”
难道自己错怪了他?李景年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慕容伟不像在说假话。他翻了个身,盯着窗棂。他在那壶酒里加了迷药,一个人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不会说谎。可是除了慕容伟,还有谁会对献怀太子下手?更奇怪的是,为什么要灭了太子妃全家?到底有什么地方是自己遗漏了的?
李景年从怀中掏出那块令牌,手指在那个“宫”字上划过,这块令牌她一直随身携带。突然,一个念头闪过,李景年从床上坐起来。或许,她从一开始就想错了。这令牌是宫中侍卫所有,能调动宫中侍卫之人,一定不是普通人,那时只是一个亲王的慕容伟显然没有这个本事。
刚一开春,皇上便毫无征兆地撤了慕容垂建威将军的官职,改任可足浑纳齐。建威将军统京畿地区的驻军,算是皇上的亲卫军。如今京畿地区的驻军都在可足浑纳齐手上,连宫中侍卫都归他管理,皇上对这个大舅子的信任可见一斑。
渤海王慕容伦依旧没有任何实权,皇上好像在有意晾着他。而太子也依旧消沉,没有任何动作。慕容令心中明白,皇上有意均衡各方力量,同时进一步削弱慕容垂的实力。
东海侯府到吴王府的距离并不远,慕容令是长子,每日都会来给爹娘请安。吴王妃段氏朝里屋撇撇嘴,低声说:“你父王心情不好,正在里面躺着,你去劝劝他。”
慕容令来到里屋,只见慕容垂正面朝里躺在床上。慕容令轻轻咳嗽了一声,慕容垂这才转头看了他一眼,低声说:“你来了。”
慕容令端来一个小凳,坐在爹的身旁,笑着说:“父王这是怎么了?”
慕容垂叹了口气,“我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心急。”
慕容令笑笑,“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狡兔死走狗烹,自打皇上灭了冉魏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慕容垂叹道,“原以为他会顾念兄弟之情,没想到竟做的这么绝。”
慕容令眼中闪过一道寒光,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了,“父王仁厚,可是世人未必都像父王这般仁慈,您还记得当初皇上给你改名字吗?”
慕容垂陷入沉思,慕容令接着说:“您不慎坠马,皇上便立刻给你改名叫做垂,以这个垂字借指你坠马之事。这种羞辱,父王难道还不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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