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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生亦何欢(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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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运十三年七月,芜州乡下。

一觉醒来时日头已经西斜了,夏端揉了揉眼,从床上爬了起来,给自己倒了杯凉开水,而后一饮而尽。

此时正是盛夏,淮西乡下自是林木葱茏,夏端住处的院子里就有两棵悬铃木。这树已经长了不知有几十年了,树冠大得很,遮天蔽日,就算是正午也漏不下几分阳光来,若是下了绵绵细雨,人站在树底下,听得到雨声,却丝毫觉不着雨点。

因而夏端也是喜欢极了这屋子。前两个月这屋的主人要去一趟成州,本来想让夏端同行,却被这人给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说什么世道不太平,家里不能没人守着,否则不说别的,就是这满满一墙的书估计都保不住。

屋主人早就看透了他这些小九九,奈何确实放心不下这些书,于是便允了夏端独自留在芜州的请求。

这家的主人姓罗名笙采,是芜州当地的乡绅,还在当地的私塾里做过一段时间的夫子。这人出身书香门第,本就是个极有学问的,奈何生不逢时,大俞当政之人对汉人并不感兴趣。于是这么多年坎坷下来,满腹经纶的罗夫子也没能捞到一官半职。

罗夫子本不是芜州人,他年少之时家中遭变,独他一人从重重大火中逃了出来,跑了三天三夜筋疲力尽,最后幸而被一家农人所救。这家人姓夏,倒是十分的热心肠,不但帮他躲过了仇家的追捕,还让他在自家借住了不少时日。

罗笙采感激涕零,心想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这家人于我是救命的恩情,日后若有机会我定会为他们赴汤蹈火。

罗笙采就这样在当地住了下来,没过多久还找了个教书先生的活计,日子倒是平静得很。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家人的小儿子夏端实在是太过烦人,日日缠着罗笙采给他讲志怪传说。听故事本也不打紧,可这小儿子实在不老实,今天打翻了砚台,明天扯了毛笔,后天又揉了纸。罗笙采忍无可忍,好不容易有了些积蓄,于是他独自赁了个屋,从夏家搬了出来。

不过他的新住处离着夏家也不远,逢年过节两家依旧多有往来。

直到两年后,淮西灾荒。

那年淮西大旱,久久不见雨水,朝廷不但不赈灾,租税还一点不少。那年的淮西饿殍遍野,好不容易见着个活人也是面黄肌瘦。罗笙采想,所谓地狱也不过如此吧。

罗笙采过得也不宽裕,不过他有教书的职位在身,境况多少要比土里刨食的农民好些。

天灾人祸之下,夏家也没能躲过一劫:夏家的人一个接一个饿死,最后只剩了那个小儿子。

毕竟是全家人宠大的小儿子,到最后实在没吃的了也是把粮食都给了他。罗笙采望着夏家空荡荡的院子,只觉得心里仿佛扎进去了一根刺,生疼得厉害。

他把夏端带走了,而后用自己的积蓄埋了这一家人。

自那之后夏端就仿佛变了个人:小孩子很多心思不敢明说,不过这娃娃在他面前却再也没了笑容,只面无表情地喊他哥。

直到这娃娃稍稍长大了,才渐渐愿意敞开心扉。

罗笙采却悔得肠子都青了:这娃娃长大之后依旧不改顽劣脾性,从来不让他省心。贪玩也就罢了,他要是知道这娃娃二十三岁那年会给他领回来一个男人,告诉他此生非这人不要,他一定提前打断他的腿。

只可惜世事难料,向来也没有如果。

罗笙采没别的爱好,就是爱看有着至高无上的位置,于是他不光自己看,还逼着夏端看。

不过夏端好像只对武学和兵法感兴趣,至于罗笙采最擅长的法家学说,夏端每次一听他讲就要睡着,更别说自己钻研了。

两个月前罗笙采收拾了收拾准备回成州祭祖,毕竟多年已过,仇家也以为他早就死了,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是他们家对不起别人,他理亏在先也谈不上寻仇,但无论如何他得回去看看,做一点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他这一走家里就只剩了夏端一个人,这人倒是天天过得滋润得很。也就是在这时,夏端遇到了儿时的玩伴曾玉泽。

多年未见,夏端辨认了好久,这才把他给认出来。

曾玉泽和夏端两家当年住得不远,这两人年纪相仿,自然就成了彼此的玩伴。当年灾荒之时曾玉泽家里死的死走的走,一个家就这么散了。夏端也是后来才知道,为了讨生活,曾玉泽不知何时竟做过寺庙里撞钟化缘的小和尚。

那时的曾玉泽还不叫曾玉泽,只有一个随口取的名,叫曾老七。

如今再见,这人倒成了个义军小头领,此次是奉命回乡招募的。

这好啊。两人一拍即合,夏端隔天便收拾好行李锁了门,带着罗笙采的宝贝书本跟着曾玉泽走了。

临走还不忘给罗哥写封信,信里义正言辞,说什么于公除害于私报仇,一番热血激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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