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1）

季枝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里，他的视角似乎和往常不大一样，他忽然变得需要仰视学校门口卖小吃的阿姨，他感觉到自己扬起了头，向围着满是油污围裙的女人说：“阿姨我要一份炸年糕。”他被清脆的童音吓了一跳，紧接着看到自己递出钱的小小手掌，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在一个八九岁儿童的身体里，他想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却发现这身体并不归他指挥。

周围的场景都极其熟悉，同样的街道，同样的摊贩，同样的建筑。我在哪儿？季枝想，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考能力仿佛都在片刻间失去了，他只能跟随着身体的支配，观察着自己目光所及之处能看到的景象。

身体一直半低着头走路，沉迷于香脆的炸年糕不能自拔，直到面前出现了三双鞋，他才后知后觉的抬起头来。

季枝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三个半大男孩，一阵奇异但熟悉的、不知由来的恐惧席卷了季枝的全身。季枝拼命的回忆，却毫无头绪，他对身体丝毫没有控制能力，即使有，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也并没有反抗三个小混混的能力。

他只能任由自己被人连拖带拽拉入偏僻的小巷，季枝想要叫喊，却发不出声音，一个人的手紧紧地捂住他的嘴，他甚至可以闻到汗液的酸馊味。他的书包被 其中一个人打开，他精心整理好的书本与文具被随便的掏出来散落入小巷的泥土中，那人拿出了他的小钱包，翻看过后显然对结果不够满意。

另外两个人，一个将季枝双手反剪扣在身后，另一个用一条看不出颜色的毛巾塞住了季枝的嘴，季枝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他的腿踢蹬着，似乎对之后要发生的一切有所预感，但却毫无反抗的能力。

他看着那个领头的混混慢慢走到他面前，看着他把手伸进自己的裤兜里，拿出了所有东西，然后再次把手伸了进去，他透过薄薄的布料轻轻抚摸着季枝的大腿，然后狠狠的扭住了男孩腿根的嫩肉，季枝听不到自己的哭声，但他感觉到眼前变得模糊，夏天粘稠的空气让他开始窒息。

他的大脑像是被空气烘烤的融化了，季枝失去了一切思考的能力，只有感官还活着，那是疼痛与抗拒绞缠的织物，像是被粘腻的毛虫爬满了身体，他在心里尖叫着，想要脱离这个世界，却好像被无尽的热气包围着，四周都是黑暗的，无处可逃。

季枝忽然睁开了眼，有一丝阳光透过窗帘照射在他的眼睛上。季枝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手臂，才敢确定自己真的从噩梦中醒来。季枝浑身是汗，不知是哪里来的热源却还在不断地释放着热量，季枝小心的偏了下头，被方司逸的睡颜吓了一跳，他再定了神看，才发现自己被方司逸紧紧地搂着，方司逸的一条腿搭在他的身上，季枝好气又好笑，这才明白了梦里那无法挣扎无法逃脱的压迫感从何而来。

他轻轻地将身体向靠近方司逸的方向转动些许，直到两个人变成面对面。季枝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但是看起来方司逸仍然在深度睡眠中，毫无醒过来的迹象。他便放下了心，细细端详着方司逸的脸。

方司逸从十四岁出道时就被圈内人和粉丝一起默认为是祖师爷赏饭吃的一张脸，脸小而轮廓鲜明，极适合上镜。他的五官并不属于传统意义上的俊朗，他的鼻梁过于挺拔，以至于让他看起来像是有高加索血统，但他的眼睛却是亚洲人典型的狭长丹凤眼，风格不同的五官却在他的脸上得到了良好的搭配。更可贵的是他的长相并没有过于浓重的个人风格，这对于演员而言还算幸运，让他在塑造各种不同角色的过程中都不会有过分的违和感。

他的眼角，季枝总喜欢关注这里，他又缓慢的抬手，想要摸摸方司逸眼角的疤。方司逸曾因为这道疤被粉丝诟病，他们说，这是他整容失败的痕迹。他的造型师似乎也总是试图掩盖它的存在。经纪人王可曾经要求方司逸要么激光手术祛疤要么对外界解释清楚这道疤存在的缘由，但方司逸选择了第三条路，他要求化妆师不再遮掩它，他甚至拍摄了一组素颜特写，让疤痕暴露在镁光灯下。

可它就是在这儿，季枝想，这是他为我留下的永远的痕迹，只与我有关。他的手指温柔的落在方司逸的眼角，以一种几乎不接触的方式描绘着这道属于他的印记。

季枝在空中重复着动作，像是用自己的手指再塑造了一个只属于他自己的方司逸。他忽然有点委屈，我明明躺在他身边，季枝想，却没有光明正大触碰他的权利。他好想抽根烟，但却又贪恋着单方面的温暖，他很清楚，方司逸醒来之后，他总会失去这温度，他会变成一个好弟弟，他也还是那个好哥哥。

季枝心里忽然萌生了一个疯狂的想法。今天他是属于我的，他这样想到，至少一次，至少给我一次机会。

睡梦中的方司逸对一切都一无所知，他能感觉到的无非是自己似乎失去了一个完美的人形抱枕，而这个人形抱枕，似乎在向着他的下半身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