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花作信以约(1 / 2)
德风古道附近,碧罗江上,一叶浮船缓缓顺流飘荡。
初春的风携着丝丝缕缕的寒意,撩起了舟上亭纱的一角。
隐约可见两个芳华绝代的儒者相对而坐。
案上紫色的香炉镂刻精巧,淡淡的轻烟飘逸而出,佳人玉手,正抚琴调音,偶尔一两声远音回响,当真是雅致非常。
她微微低头,几缕未束的青丝垂落,遮了半边面容,衣袍上以如烟的淡紫作底,泼墨为称,银线在襟边袖角勾勒出纹样,典雅而精致。
对面的人扫过她目上覆着的白色布条,眼神一如既往地清冷。
他白发以龙形铜饰高束,白袍上有龙纹锦缎作衬,端得是高雅贵气。
只是无论怎样的气质,都掩不去那双浅蓝若冰的眸中透出的孤高。
冰是什么颜色的?
就是墨倾池眼眸的颜色。
玉离经如此答。
江无云忍不住又将嘴角的弧度翘起了几分。
“想起何事,笑得如此开心?”
白发儒者轻缀一口茶,问道。
“想起汝二人昔日与吾论颜色,”江无云故意一一细数,“紫色是玉离经,深棕是疏掌门,白色是法儒尊驾,红色是凤儒尊驾,青绿是侠儒尊驾……”
她稍稍停顿,作结道:
“冰蓝色,是墨倾池的眼神。”
“咳,”墨倾池放下茶杯,轻咳一声以掩尴尬,“年少戏言罢了。”
“吾倒觉得很贴切呀。”
江无云指尖微动,侧耳倾听音准。
“于汝来说,颜色确实也不过是一种感觉与印象罢了,”墨倾池微微点头,倒也未曾避讳什么,“抽象的形容能有千千万万种,以人来论颜色,说贴切倒也可。”
“然,”江无云轻嗅袅袅炉香,“也就如嗅觉,最终在记忆里留下的也是一种感觉……”
“几年不见,汝倒是变了许多。”
“哦?”
江无云笑,指了指眼处,又指香炉:
“你是问这个,还是这个?”
“汝非无谓张扬之人,亦非循规蹈矩之人。”
眼蒙白布,岂非明明白白告诉别人自己目不能视?焚香弹琴,也只是古时礼制罢了,之前未见你遵循。
“原来在圣司眼中,吾有这般的高度。”
江无云稍稍挑眉,调紧了几分第三弦。
“哈。”
墨倾池轻笑一声。
玉手再次抚过琴弦,调音的人答曰:
“闭目总好似失了礼数,睁眼又怕令人不适,还不若蒙了布条,也免总有人问吾是否有眼疾。”
她的声音淡雅舒适,提起此事也只是平常语气,丝毫不存芥蒂。
“大多儒生也不能免俗。”
江无云轻轻摇头以示并不在意:
“也是离经的建议。
“说起来,这香可是离经亲手所制。”
她又轻嗅品香。
“汝不觉得,此香很像谁吗?”
“嗯?”
墨倾池沉吟片刻。
轻烟淡绕。
初闻是极其稳重的木香调,携着些雪松的味道,细品又夹杂了深藏的柑橘与烟草,似蜿蜒流水,有情温柔愈显坚韧。
“……法儒尊驾?”
得出答案时,严肃孤高如墨倾池,声中也忍不住带了一丝笑意。
“然也。”
江无云笑得有些狡黠。
“你们两个,是不是又趁吾不在,在背后编排吾?”
踏上船的人脚步轻快,虽说是责备之语,却无丝毫责备之意。
江无云听着他步过来的声音,抱起琴稍稍挪了位置,给紫衣华贵的人影让出了落座的地方。
“好重,”她忍不住小声叹气,又道,“这哪里算编排,我们两个是在称赞好友你对于法儒尊驾的仰慕之情啊。”
“喔,那这一份赞赏,吾就却之不恭了。”
笑说的人忍不住也轻嗅炉香。
他低头时引起了深紫发髻上金饰的微微晃动,白色的绒毛倒显出几分活泼。紫白相间的服饰温和淡雅,上缀珠玉,腰悬玉佩,更添华丽。
玉离经向墨倾池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圣司也来相聚,终于腾出时间了?”
“嗯,”墨倾池点头,“文诣经纬差不多安定下来,吾今年还算是清闲。”
说完,他又稍稍皱眉,转向江无云道:
“汝也该精进武艺,现在连琴都嫌重了?”
江无云苦笑:
“你们都知我不喜习武。”
我也不喜欢练武。
恍然间,一道深沉的压抑着痛苦的声音似真似幻。
她停顿片刻,揉了揉眉心,接着道:
“再说吾又非不能自保。”
幻听了吗?
那是……谁的声音?
“哎,好不容易一聚,圣司也不要这么要求严格了,”玉离经笑着打起了圆场,“再说这一次你倒是误会无云了。这把琴可不普通,是侠儒尊驾赠的出师之礼。”
“已然出师了?”墨倾池眉头微挑,“早知吾也就带礼前来了。”
“无需这般客套,”江无云笑,“琴谱之上册吾已得其韵,尊驾那边也就说过关了,若再想精进,还需去寻下册。”
“侠儒尊驾那里也只有上册?”
玉离经忍不住问道。
“是。尊驾本就言是代师收徒——”江无云顿了顿,“这其中缘由尊驾却未说。吾想,该与离经你提过的,与吾同名的那位前辈有关……”
“这……”玉离经沉吟道,“虽说那位前辈曾言玉佩可用于传讯,但既然非是危急之刻,吾也不好使用。只是她还曾提过一个地方,明月不归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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