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漫天星河(1 / 2)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疏道谴正是派了阅霄门弟子,也就是曲临风几人,并江无云、邃无端一同缉凶。
江无云孤身漫步在江家村内。
脚下的土地仍旧未变,却只剩西风萧索呜咽,撩起了她的衣摆荡漾。
虫鸣也不得闻,鸟叫更衬凄凉。
几个人分开去探查了。江无云实也出不上力——听声辨位自然可以,细节却只能靠触感——遂也只能等他们一一回报。
一丝的腐臭味道。
她堪堪停步。
尸体,而且不只一具。
从案情被发现、上报,再到掌门派出他们,总共不过一天半的时间,是以死者的尸身保存还算完好。
没人给他们收尸。
不管是普通人,还是江湖人,他们都早早敬而远之了。
鬼使神差般地,江无云缓缓蹲下,不顾拖地的袖袍,慢慢伸出手去,又悬在了那具尸体颈间红线的半寸之上。
她犹豫片刻,以指尖轻触。
冰凉、僵硬,干涸的血迹以及毫无生机的皮肤。
快、准、狠,一剑断头。
她以为自己心无波澜。
非常君坐在桌旁读了许久的信。他以为自己很平静——表面上也的确如此。
他专注于那些文字本身,随着它们,任自己的回忆上涌,又各自沉浮变幻。
他每每展信读完,又将它们重新折叠完好,一丝不苟地放回信封。
他忽然感觉眼睛有些干涩,再去看木盒里,已经是空空如也。所有的信都读完了。
这时他才发觉光线的变化。日头西落,房内早就一片昏暗,他就这么忘记了点灯,一封一封地,好像要读到地久天长。
邃无端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司乐负手独立。
他有些忐忑。
司乐吩咐他探查的地方他仔细探查过了,可是却一点儿线索也没,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待到他走近些,才不禁有些怔愣。
司乐身前整齐地排列着一具具的尸体,并一些枯柴干草覆盖。这是要……火葬?啊,确实该这样才好,他怎么未曾想到要替他们收敛尸骨……
“无端。”
江无云微微侧耳,唤了一声。
“是。”
邃无端礼数周全,停在了江无云身后半步远的位置,行礼应答。
“可有线索?”
“无。”
邃无端答完,又攥了攥手心,虽有些犹豫,还是开口:
“司乐勿要太过忧心……”
他说了半句,又不知道后面该接什么。不知道这样安慰司乐是不是逾矩,但他觉得应该这样做……
江无云摇摇头,甚至还回了邃无端一个安慰的微笑:
“也未曾。毫无线索才是好消息。既然没有痕迹,便说明扬叔不曾交手单锋罪者,安全的可能性自然也更大些。”
“是……这样吗。”
邃无端仔细思考了半晌。
“那……可还有吾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他的目光在前方游移了片刻,似乎是抿了抿嘴,不忍之色溢于言表。
“这些尸骨也只是大致搜集,吾也不知是否有遗漏。无端若有心,便随处再加探查一番……”
“不必了。”
打断江无云的声音略微有些低沉,一改之前多次在她面前的挑衅。
“所有的……都在这里。我们已经做过确认了。”
邃无端抬头望去,正对上曲临风扫视过来的眼神。好像藏着什么东西,暗沉得使人很不舒服。
江无云听见了几名弟子略微沉重的脚步声,踩过枯草,小心地放下了什么。他们又略作整理,使永无声息者得以体面地最终消逝在这个世界。
“有劳。”
江无云眉眼柔和,朝阅霄门弟子点头道谢。
“本就是我们的职责。”
曲临风回应。
江无云知道他话中的“我们”不只是阅霄门,或者一笔春秋、德风古道,而也是儒门。
儒者,常怀兼济天下之心。
“倒未想司乐也有心做这样的事。”
江无云没在意他的话,转而问:
“以前也曾遇到过……?”
曲临风沉默了一会儿。
“这样的案子虽然不多,但江湖上,也不算少。”
非常君点了灯。
芯火晃动,一点长明。
银质的灯台上雕刻着简洁雅致的花纹,似乎暗合某种天地规则。
灯台压住了一张空白信纸的一角。
非常君拿了一封信,缓缓靠近那摇曳的灯火。他的举动带着一种认真,半张略微削瘦的脸被柔和的暖光照得明亮,甚至能看清他棕珀色的眸中似乎就映着那静静跳跃的火苗。
只有越骄子知道,他的手在颤抖。
夜幕之下,烈火熊熊。
观看火葬实在不能算是什么好的体验。江无云能清晰地听见耳边噼里啪啦的声音,以及闻见扑面而来的一股裹挟着烟火以及焦香味的腥气。
但是无人有任何言语。
邃无端第一次感受到了某种庄重,他看着星河之下跃动的烈火,在微风的撩动下摇曳,忽高忽低,似乎要烧穿夜空。
大家……都经历过这么多。是……各人有各人的伤痛。他不该再有怨言或者悲伤吧,如今一定要捉拿凶手,才算是给死者一个公道、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信封就好像被火焰奇异地吞噬,悄无声息,连烟气都没有一丝。
随着信件的逝去,灯台上的花纹似乎有自我意识般缓慢流转,向下蔓延,转而那张空白的信纸上开始浮现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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