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2）

顾嘉生另一只手提了一个塑料袋，装的是毕业纪念册，还有冲洗好的几张合照。他斜眼向下一瞥，光照中依稀看得见几个模糊的面容。

他忽然觉得自己像丢了票的旅客，上一秒还在跟同伴说说笑笑，下一秒起就只得停留在月台上，目送一整列火车风驰电掣地驶离站点。

当别人远航的时候，他却仍旧于原地搁浅。

顾家老房子离蜀大和附属中学都近，顾嘉生朝回去的方向走，这种热死人不偿命的鬼天气，再干爽的打扮都难免变得黏黏糊糊。

顾嘉生连呼出的气都是滚烫的，他扯着衣领，让聊胜于无的热风灌进去，舔着布满汗水的胸膛。

到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头发上滴下来的汗都快在地面砸出水坑来了，空气中也充斥着沥青被炙化的难闻糊味。

顾嘉生拿方言骂了几句，突然听到更大的噪音，条件反射地将头扭向声源所在地。

“媳妇，媳妇你莫走——哎，莫走撒！”

光天化日的……顾嘉生耸耸肩，看到一个男人在路口上方的桥面上，边讨饶地一叠声叫着，边快步追疾行在前的那位。两人先是扭打在一起，肢体相缠，缠着缠着又八爪鱼般抱一块亲嘴儿。

顾嘉生都服了，嘀咕道：“不嫌热的么。”

虽然两位主角都是男的，顾嘉生也没觉得多稀奇，毕竟九眼桥附近Gay吧扎堆，连七老八十的大爷对这种事都已经司空见惯。

再说，他自己也是那种人。

“绿灯啦，小伙子你还不过啊？”

顾嘉生回过神，忙道了谢，说：“这就走。”

灯牌上的小人早开始闪烁不停，顾嘉生匆忙来到对面，鬼使神差地瞟过去，依稀能望见两个重叠的人影。

或许是热坏了脑子，他竟然开始心生羡慕。

到家才四点多。顾嘉生拿钥匙开了门，保姆已经来过，午饭做了三菜一汤，丰丰盛盛地摆在桌上，冷气作用下已经凉透。

他开了电视却懒得看，径直回到房间，音量调得极大，隔了门板都能听得一清二楚。顾嘉生钻进被子，就着肥皂剧寡淡的对话睡了过去。

可能是下午见了那档子事心神不宁，又可能是天气作用火气冒头，顾嘉生做了个旖旎的春梦。

四面皆是泥浆一般稠密的黑，偏手下的肌肤丝缎似的润滑，怕是倘若有光，定流转着夺目的珍珠白。

两人交颈，顾嘉生进犯的动作丝毫未缓，狼一样去咬那脆弱的锁骨，听到对方隐痛的喘息反而愈发兴奋。

身下人百般配合，无限承受，令顾嘉生内心某处软下来，有意去瞧清那张汗涔涔的脸，看不到，只耳畔声声吟叫，使着一把温温柔的好嗓音。

顾嘉生猛然惊醒，险些不知今夕何夕。

那处部位兀然立着，将被褥顶起好大一块。

顾嘉生觉着荒谬极了，渐渐却有野望丛生。他且凭那梦境余韵，回味着抚过胯下物事，边动边站了起来，拉开窗帘。

浓稠的黑暗顷刻打破，屋外已是华灯初上，远近人家的光芒似萤火点点，在房间里浮动。

上个星期他刚过完十八岁生日，不久母亲再婚，旁的人眼中看来，何止是喜上加喜。

他喉咙中滚过一声粗喘，释放了出来，一双眼睛定定地望着窗外。

顾嘉生视力不错，能看见酒吧街透过来的各色霓虹。

半晌，他不再犹豫，草草扯过纸巾揩了身体，从抽屉里拿上身份证，换衣服出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