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2)
九眼桥街区在蓉城称得上盛名在外,近些年几乎和春熙路并列,成为游客打卡的必来之地。顾嘉生在论坛潜水的时候,看到许多人大谈特谈夜店经历,一些类似新手指引的帖子会告诉你哪几个地方比较好。
还有些则详细描写他们的体验。
顾嘉生面无表情地关掉网页,一颗心却多少鼓噪起来,好似摄入了酒精,有生理反应,只是没到表现出醉意的程度。
他在“落日下”对面站着,突然想抽根烟,然而他毕竟无瘾。烟,酒,壮胆,麻痹。无非两个作用。
顾嘉生作势要进去了。
“身份证。”
顾嘉生早做过准备,倒不意外,掏出证件给保安看了一下。对方没过多表示,客气地将他让到里面。
顾嘉生穿了最方便的短袖,七分裤,假期间头发已经留长,就在额上箍了一条发带。他一身潮牌,又年轻又精神,站在稍稍空旷的地方,灯舌一舔过来便格外惹眼。
“你好,一起喝一杯?”
搭讪的,顾嘉生想。因为音乐实在震耳欲聋,那人声音也很大,一句话都得扯着嗓子在喊。对方喊着,手同时轻轻勾住他的肩膀,准备将他往别处带。
他甩了下挣脱开,抿着唇,摇头。那人又劝了几句,顾嘉生听不清,只看到他的嘴一张一合,像脱水后的鱼鳃。
顾嘉生感到一阵干渴,同时面上却愈发生冷,只稍稍再瞥一眼,便教那人讪讪退走。
在门厅能望尽舞池,说明它的面积不大,但密度很高,并且还有人兴高采烈地往里面挤。这座舞池非常贴合他的想象,热情,吵闹,顶端有五颜六色的光扫来扫去,映得模糊到只能看见形状的人脸,像湿漉漉花瓣。
顾嘉生在吧台处隔岸观火,没有半点参与感。
他乖还是不乖,以前就没人在乎,现在干更出格的事,自然也不怕被找麻烦。但顾嘉生想起他觉察出自己异于常人的性取向,是某天打完篮球,看到隔壁班的男生在龙头下洗完脸,水珠从下巴绵延到喉结的那个瞬间。
那之后他也只是偶尔情绪上来时会看看这一类色情片而已。
刚才从小区一直走过来,路过遛狗的,跳广场舞的,卖糖炒栗子的,然后似乎播放器切到了下一张幻灯片,与先前迥异的画面里有无人问津的流莺,在墙角肢体交缠的同性,等等。
这本来应该是他的世界,但顾嘉生依旧格格不入。
他划拉一下手机屏幕,还很早,可顾嘉生想离开了。就是在这个时候,一只手在他面前的大理石桌台上敲了敲,有个声音说:
“喂,没发现后面有人虎视眈眈的吗,”他的话里抹不掉笑意,“再不点东西,当心被轰下去。”
顾嘉生山脉似的脊背应激性挺直了,他转过头,男人正看着他。因为刚才始终对着舞池的方向,他无法注意到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坐过来的。顾嘉生朝身后看了看,并没有旁的人,所以也不晓得真有其事,还是男人为了搭话骗着他玩。
男人穿的很平常,白衬衫牛仔裤,嘴角叼着根烟,火光一明一灭。顾嘉生微不可闻地皱了下眉,竟然被对方捕捉到了,十分利落地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
大概凭的这份真诚,顾嘉生动作没像先前那样了当。
男人耐心地又问一遍:“喝点什么?”顺手就把饮品单子传给他。
“你请?”顾嘉生挑眉。
男人自然地应了:“好啊。”
蓉城的男孩子,说打小在酒瓶里泡大,难免夸张了点,但喝个三碗还是能过冈的。顾嘉生心下明白横竖喝不醉,拣了个名字好听的,指尖在那一行叩了两下,还回去。
“两杯‘澄雪’。”
男人声音不大,竟然很清楚,顾嘉生这才发现舞池的音乐早已停了,远远眺过去,估摸是要换领舞和DJ,正在做着准备,接下来气氛肯定更嗨。
顾嘉生实际上还是挺颜控的,比方进门那个,中年男子,事业有成——从发际线一目了然,油腻得很,于是话都不屑于说。
至于旁边这位,一眼就知道根本没比较的必要。
很年轻,当然比他要大,但顾嘉生猜至多也就上大三大四的年纪,生得一副好皮囊,五官溶在光怪陆离的彩灯中,气质上却温和而干净,给他系个围裙都能当幼儿园老师的那种。
不过来这种地方的人,对可能发生的事情基本心知肚明,顾嘉生念着人不可貌相,警惕心反而降了两成。
“这玩意儿,”他说,“叫什么澄雪,端上来是红的?”
男人想了想,道:“白雪红梅净琉璃,可能是用酒的颜色来衬冰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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