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一）（2 / 2）

老者笑而不语，玄题未及答完，面容却已逐层淡去，再是看不分明了，混沌中隐约传来人语声，稚嫩纯澈一如他们三人入门之时，“师傅，您从师兄···东斗少神君眼中看到了什么？”</p>

“北宫家的那孩子···”</p>

“徒儿···不明。”</p>

“你勿需明了，他也勿需明了···尔等天赋愈高，命途愈是坎坷，唯愿苍天垂怜···”</p>

在那密不透风的法术墙重压之下，幻象褪尽，楚州猛地恢复了意识，不做迟疑决然掐咒推去，术法爆破声此起彼伏，于他不过咫尺咫尺，手上动作未停，他怕是要拼尽那仅存的念力，顶着镜面的反噬将神识强行祭出。</p>

又是一声巨响，那被鲜血洗刷了一遍又一遍的神识，生生将那道无懈可击的结界冲破出了条毫秒间的裂隙，看似一线希望，却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死局。</p>

僵持之中，潜藏的念力已达极限，心跳声清晰可闻，“可愿入局？”这道未决的玄题竟时隔数万年再度入耳···</p>

“东野州无愧于氏族神谕，无愧于师门昆仑，无愧于三界苍生···”</p>

“今日，且许我趋光逐明。”</p>

随着大口黑血呕出，“为了你，我愿！”</p>

几乎同时，且听一声铮鸣，刺骨的青光中，青冥倏然出鞘，终究是挡不住那为被其主亲手推掷而出的神识···</p>

“疯子？”</p>

我恐怕是真的疯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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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了本体的屏障，残破的神识便会如同游魂，被结界之中的阴风卷入了混沌迷途。</p>

楚州盘桓其中已有整整三日，双眼因被祟障所迷伤而无法视物，期间入耳的，皆是异态诡象。青冥随主而来，现正直挺挺地插在他身前，三日来未动半分，单凭那凛然的剑气便将那一波又一波的邪物斩杀了个干净。</p>

“楚州···”</p>

不知过了多久，他隐约听到了个声音，由远及近。</p>

“楚州！···”</p>

一声比一声急切，如同一道光，正脆生生的穿破雾障直达眼底，带着难以企及的温度。</p>

“辛伊？”他猛然睁开双眼，霎时青色的光芒直冲天际，神识循着声响疾驰腾空而上，骤然落在了一具冰冷的躯壳之上。</p>

“你咋回事啊，跟你说话都不理我，一脸魂不守舍的模样？”</p>

真真切切的声音，引得他回过头，正好对上那双略显担忧的杏眼，潜藏这无限灵动的朝气。这一眼已隔万年。</p>

她不是幻象，而是···</p>

“辛伊。”</p>

楚州唤了一声，汹涌的情绪再不可压抑，他抬手，毫不迟疑地向她伸去。</p>

“哈，堂堂东斗神君是被哪位贼人夺了舍？”辛伊歪头地看着他，嘴上虽是这么说着，身子却是未曾避开，甚至还探长了脖子主动将头送了过去。</p>

清晨的阳光将少女的发丝镀上了一层温柔的色泽，纤长的手指反复摩挲其上，此刻流淌于眉目之中的，是禁锢于心底不曾显露的柔软。少女不声不响，只是安然地垂下眼眸，徒留那扑闪的长睫无声诉说着心底的雀跃。</p>

她等这一刻等了多久？她怕是自个儿都记不得了。自此，落在暗处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p>

“怕是我自己···”</p>

柔软的发丝缠绕于指尖，楚州微眯了眼，适应着突如其来的光亮，忽而开口，语气之中，却带着些自嘲的意味。他之前从未想过，日后会步了冷斐的后尘···</p>

“知道了，知道了，夏佐那倒霉蛋。”</p>

“夏佐？”话音未落，只见眼前之人竟是笑得一颤一颤，没心没肺的神色全然看不出半分惊慌，更未将他的话听入耳中，忽止了笑，边朝他勾手边自个儿贴了上来，压低声道，“咱到时金蝉脱了壳，趁他们没醒就赶紧跑路，没准等他们醒来，还指不定怎么乐呵呢···哈，借了他们的身子，还了他们一段姻缘。这俩傲娇怪，如此也算是歪打正着了···”语罢，她似是想起了什么，不满地撇了撇嘴问道，“哎！又扯远了，你还没回答我呢？</p>

“借了旁人的身子？若她是这般认为的，倒也好···”</p>

他看着辛伊，手上一顿神色越发迷离，却不想被反握住，且下力执拗得很，他不禁失笑，任由她紧攥着放回到原处。</p>

“不够，再揉揉。”</p>

迟迟不见他有动作，辛伊蓦得提高了音量，那弯弯的眉眼，是毫不遮掩的娇憨与不谙世事的狡黠，方能将那遮眼的灰霾驱散。</p>

“楚州，你笑了？真好看，虽然不是你自个儿的身子···”话还没说完，头上已猛遭了一记爆栗。</p>

“嚯···”她痛呼一声，忙撇开他的手，揉了两下不忘斜眼恨恨道，“这又是怎么惹他了！”</p>

“你刚问我什么？”</p>

楚州照旧笑着，只是那笑容再不似方才的释然，显得有些沉重。</p>

“为什么会全无印象，照这具身体的僵冷程度来看，魂已离舍了很久，那么之前与她对话的又会是谁？”记忆已然停滞于此，再要往前想，竟觉神识的灵光外泄不止，全然不受这副躯壳的控制。</p>

“啧啧···果真是贵人多忘事，你们做神君的更甚，怪不得凡人许愿都不灵验呢！”辛伊还在揉着脑袋，听他这么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刻意一字一顿道，“我刚问，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p>

“回去？”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肤色越发青白，筋脉清晰可见。</p>

想来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当务之急是要尽快将她送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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