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天（下）（2 / 2）

“说话啊，妈/的哑巴了？”那头又咕哝着骂了几句，能隐约听到和一个女人对话的声音。

“你好，我姓王，请问你小时候待过鑫悦福利院吗？”

“什么玩意？！”电话里传来吱呀的噪音，我把手机拿远了点。“我操/你/妈/婊/子，你是不是勾引男人了？”两人似乎在吵架。又过了几十秒，电话那头逐渐安静下来，换了个人说话。

“喂，你哪位？刚是我老公，你到底找谁？”女人的态度比她老公要好，但语气也很冲，声音还有些烟嗓。我只得把话再重复一遍。

“鑫悦福利院，感觉都是上辈子的事了。”女人啧吧了下，像是在抽烟，“你就是论坛里那个？”

“对，我很小就被领养走了，所以——”

“这些我不感兴趣，直说吧，你给多少钱，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别的说不好，福利院我可是满打满算待了7年。”

我没和这类人交谈过，也拿不准价位，只说：“你定价。”

“呵，还挺阔绰。”女人没有报价，而是问，“你多少岁了？”

“什么？”

“我问你几岁。”

我不知道她问这个做什么，难道她连福利院里每个孩子的年纪都记得？“今年28。”保险起见，我报了池旭的年龄。

“28，比我小不了多少，你们一个个还都挺能。”女人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接着说道，“两万块，行就行，不行就算了。”

我以为她要开出多高的价格，原来只是两万。“可以。”

“你先转一万给我，问完之后再转剩下的。”

汇款时，需要名字验证，__谦尤。

“我姓赵。”

赵谦尤，我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名字很特别。在她的叙述里，我一点点地还原了鑫悦福利院的样貌。她被送到福利院是1990年12月，天还下着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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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福利院才创办不久，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我爸是个赌徒，把家里钱输光跑路了，我妈养不起我又不想把我拉去卖了，于是带我去福利院撞撞运气。院长是个60多岁的老奶奶，人很好，二话没说就把我给留下了。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福利院是她在外地工作的儿子给她办的，资金流水都走什么政府公益项目，自己不用出太多钱。那年我应该是11岁，刚上初中。院长说拿钱送我读，三天两头翘课，没多久就被开除了。那时候，我性子挺怪的，觉得他/妈的全世界都对不起我，还差点走上歪路。

我妈这辈子没教过我什么，把我甩在福利院就走了。但有一点我记住了，那就是别作践自己的身体。福利院工作人员少，除了院长就两三个人，性子都还不错，不至于虐待小孩。93年吧应该是，镇上有家人被杀了，就留下一小男孩，和你差不多大。

那小孩邪得很，怎么个邪法？不好说。我基本整天都在镇里瞎转悠，不怎么回福利院，对院里的其他孩子都没印象，只有那个男孩，我到现在还记得，姓还挺特别的，叫什么来着——

对，就是池，叫池旭，看来你也不是都忘了。那个年代，年纪越小，人心越恶，很多家长都在外地打工也没人管。池旭吧，经常被欺负，连我都看到过几次。就几个人围着打呗，谁不是这样过来的。

院长怎么可能不知道，清楚得很。你能管一次两次，总有看不到的时候。只要不过分，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欺负他的人里边，有个叫高格的，和我差不多大，特喜欢乱摸小姑娘。被我揍过好几次，那之后不摸我了，专摸六七岁的。

关我什么事，我六七岁也没让别人占我便宜啊。他也有分寸，最多掀开裙子摸一下，没做什么实质的。他老欺负那池旭，我估计可能是小男孩长得好看，跟姑娘似的。我刚过15岁生日没多久，高格就死了。被发现的时候，人在化粪池里都快融了。据说是被砍死的，断手断脚，但谁也没看到。警察把福利院的人都叫去问了一遍，那时候你可能已经被接走了不知道。

我问完出来下一个就是池旭，所以说这小孩邪呢，我看到他在笑。啧，具体怎么笑的我是不记得了，但当时我的感觉就是恐怖，这我记住了。我在福利院待到97年，成年了，赶我走啊，不能再吃白食，我就拿个包离开了凉乡，这么多年都没回去过。

池旭？我走的时候他好像还在福利院，记不清了。高格不是死了吗，那之后没什么人找他麻烦了，不对，也有几个，但后面都没听说过了。成绩？我连学校都没去过，你问我池旭成绩怎么样我哪知道。

这都多少年了，你让我把名单给你，做梦呢吧小孩。我想想，福利院一开始就只有院长，还有她一远房侄女，后来又雇了两男的，帮忙看门拉货什么的。这样一说，我还真想起了。有个男的是外地来的，据说还是大城市，说是来良乡找亲人，找了半天就留在那了。我晚上经常翻墙回院里，老看到他守门，可烦死我了。

他没死，我走的时候他还在守门。强奸？你都想些什么呢，那些流氓混混要找也找女的呀，池旭长得好看终究还是个男的，谁会对他感兴趣。不可能，而且那小孩一看就不好惹。

我不是羊角辫，就那天偶然点进去看到你留言了。死马当活马医呗，有钱拿的事怎么也得试试不是。我喜欢搜鑫悦福利院你管得着吗？

我就在想，我爸妈会不会后面生活好了，想把我给找回来，那他们肯定得联系福利院啊。每年我都会搜，就搜我和福利院的名字，万一哪天看到寻人启事呢。我爸妈虽然说不是个什么东西，但… 算了，不说这个了。

福利院是前两年倒闭的，院长死了呗，没人运营就关了。我本来还想回去参加一下葬礼，听说还挺多人去的，但我老公死活不同意就算了。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照片？没有，一张都没有。过年过节院里会合影，但我没参加过，也没保留什么照片。你是不是不信我啊？得了，你还挺礼貌的，这号码你存着吧，以后还想问什么就打电话过来。别他/妈下午打，我老公脑子有问题，看到我接别人电话就吵架。你六点之前打过来都行，他白天睡觉晚上玩。

你就别操心这些了，他不是什么好人，我也差不多，半斤八两刚好凑一堆。你运气好，有人领养你。我当年就是个刺头，也算是因果吧。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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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自己锁在书房里，徐子茜和池旭都来问过一次，我没理。池旭在门外说：“你也不是孩子了，别跟自己较劲。”

等我挂断电话打开门，人已经走了，只有餐盘放在门口。

赵谦尤能说出那么多细节，不像是编的，我又想起张老师提到的“池旭从十岁开始，一直到十八岁，先后4次牵涉进命案，其中2起为碎尸案，都因证据不足释放，这些案子目前为止还是悬案。”如果我猜的没错，高格就是池旭杀的第一个人，那是1994年，他11岁。

我家不算多富贵，但也勉强是个中产阶级，我从小没被欺负或者霸凌过，没办法易地而处。赵谦尤讲得极为潦草，我不知道池旭究竟被欺负到了什么程度。他杀人，是逼不得已还是发泄报复？

“滴”严硕回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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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先生，

你好。进度不算大，但查到了一些东西，如果方便的话明天下午2点视频聊吧。

严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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