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天(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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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狱的朋友刚给我打电话,说已经行刑了。我没想到会这么快,原来今天就是执行死刑的日子。他还说犯人给我留了封信,改天会寄给我,我十分意外。询问之下得知虽然他和父母关系早就闹僵了,但执行死刑前父母还是提交了申请,说想送行,但犯人多次提出不想让人围观行刑。家人已经来监狱把东西带走了,犯人没什么遗产,唯独写了封信,委托狱警交给我。
我整理了一下昨天和刑犯的聊天记录,发现他提到两个词语很多。一是电话,二是见面。我不知道他和妻子之间发生了什么,只能碎片化地获取信息,大概是他妻子曾多次接听电话,也许发展到了能见面的地步。我和他没交谈几句,也不清楚他为什么会留东西给我,心情百感交集。
[第十七天]
徐子茜从碧潭公园回来后精神状况一直比较好,我想找时间和她聊一下。她和我的关系还是老样子,池旭不在的时候几乎不怎么搭话。如果可以,我实在不想去问一个小孩关于她死去的家人。但为什么全家都死了偏偏留下她,真的是巧合吗?因为有池旭,所以我必须把一切都往最坏了想。
我以往想起要和池旭对抗总有些畏惧,大概是临近死亡的感觉太过吓人。但魏苒已经死了,死在她最美丽的年纪,因为我。我对死亡的恐惧突然被强烈的负重感所替代。以前调查是为了摆脱池旭,做再多都是被迫,但现在开始,要重新洗牌了。池旭有团队,有多年的犯罪经验,还有一大把可以威胁我的人。但我手里的牌也不少,徐子茜不仅是他的筹码,也是我的。
严硕说他查过徐子建,确实是意外去世,但我也知道在车上做手脚不算什么难事。说起严硕,他本来和我约今天下午两点视频面聊,今早又说临时有事改到明天下午,他要去给徐博轩开家长会。乍一听到这个名字我还没反应过来,徐博轩就是徐盛勇的儿子,他母亲自杀后严硕收留了他。
我不知道严硕在想什么,徐博轩已经十五岁,如果只是简单的供应吃穿也就算了,听严硕的意思,竟然想去办收养手续。严硕自己还没结婚,就要有个这么大的孩子了。作为外人,我也没有资格置喙,只隐晦地提醒他多注意小孩的心理健康。
亲眼目睹母亲死亡的第一现场势必会留下心理阴影,我又不可避免地想起池旭。
昨晚我没回卧室,躺在书房沙发上睡了一晚,服了好几片安眠药。我已经给李医生打过电话,让他中午过来一趟。李医生是本市人,池旭大学毕业才把户口迁过来,我不觉得他们此前能有什么联系。如果只是简单的雇佣关系,我相信我能从李医生这打听到什么。反之,要是他依旧守口如瓶,我就不得不怀疑他和池旭还有什么别的利益纠葛。
李建祝的情况我已经全部告知了陈列,陈列连鼎盛都能查到,但却是第一次听说李建祝这个名字,这意味着池旭几乎不在公开场合和李建祝有往来。我想过给物业打电话询问李建祝的相关信息,又担心会打草惊蛇。李建祝能够来西山别墅做保安,池旭一定有参与,物业内部指不定就有他的眼线。
此前,我虽然知道他有同伙,但都属于猜疑阶段。落实之后,我才体会到这有多惊人。池旭为了杀人居然组建了一个关系网,大到警察小到保安。他们真的只是为了杀人吗?我以前以为最多是涉及金钱交易,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简单。
从碧潭公园回来后,池旭还是负责做饭,但会照顾到徐子茜的食谱,我也就没和他争执。现在已经九点半,他应该去上班了。我拧动书房把手打开了门,发现池旭还在一楼。
“你不是要去上班吗?”李医生待会就要到了,我不希望他们撞见。
“你昨天心情不好,我留在家陪你。”池旭从沙发上站起,走到厨房去端出早餐。徐子茜应该已经吃完上楼了,我没看到她。
“不用了,看到你我心情更不好。”我坐到餐桌上动了动筷子,没什么食欲。
池旭点点头,拿起一旁的公文包,我这才发现他穿的正装,看来他本来也没想在别墅待。我不知道哪里来了的火气,一下把筷子扔到了桌上。其实声音不大,但走到大门口的池旭还是听到了。
“你不是约了李医生吗?好好和他谈谈吧。”池旭说完就出了门。
李医生也不需要过来了,他一定是池旭的人。他儿子年纪和我们差不多大,我又恰巧和父母都处于分离状态,说把他当成父亲肯定没有,但多多少少建立了一些感情和信任。到头来,全都是我自作多情。
可就算他是池旭的人,我也未免不能打探出什么。人既然是人,就一定有感情和弱点。
吃完早餐后我收拾了一下碗筷,发现橱柜里还放着我们当年一起做的陶瓷碗。那是大三还是大四,我记不太清了,只知道是夏季,我们都穿着短袖。做陶瓷不是我也不是池旭的想法,而是池旭的实习公司做团建。他那时候已经开始在国内顶级的私募实习了,公司有完善的福利体系,每周都有自愿报名参加的福利活动。我主要是出于对公司同事的好奇而不是对陶瓷感兴趣,结果去了才发现大家都是老师带着各做各的,没怎么交流。
也不完全如此,有一个女生来搭过话,问我们想做什么器具。女生看起来比我还要小几岁,应该也是某位同事带来玩的。池旭没接话,我不知道他在公司是不是也这样,但想来不太可能。我其实也不知道做什么,偶然瞥到旁边的碗。
“哦,那我也做个碗吧。”女生笑嘻嘻地走开了,还挺可爱。
那整天池旭的心情都不太好,虽然他没说,但我能感觉出来。我不由哑然失笑,不知道他都在想什么,女生虽然可爱,但明显对我没有什么想法,反倒是对池旭,频频看了好几眼。
我把橱柜里的碗拿出来翻了一面,果然,在碗底部我摸到了我和池旭的名字,鸣x九日。因为空间太小,刻不下全名,只能各摘一个字。我刻的时候没掌握好力道,旭的偏旁分得很开,看上去像是九日。
我摇摇头,把碗放了回去。其实在储物间找到魏苒的资料后我应该把整个储物间都翻查一遍,但我没办法这样做。里面全都是我和他的东西,稍一牵动就全身发疼。我写小说也会写到某主角心疼的片段,但真正发生到自己身上时,我才发现我太轻描淡写。这种疼痛是难以缓解且旭日长久的。
又或者,是我不愿意做到那一步,那意味着我和他的过去被全盘否定。每一件礼物,每一段过往,都掺杂着算计与阴谋。
我喝了杯水,然后上了楼,和徐子茜对话不比和池旭对话简单。
“扣 扣”我敲了敲门。
“请进。”
打开门发现徐子茜在玩游戏机,其实她玩得这么频繁是对身体有害的,但因为她的病情,我从来没有制止过。
“最近感觉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小孩目光一直盯着游戏机,“还好,就是有点痛,已经习惯了。”
“你不是想知道你爸爸去哪了吗?”我靠在门边轻声说。
小孩陡然把头抬起看向我,过了几秒又继续打游戏,没接话。我也没再开口,就这样等着。过了大约两三分钟,小孩把游戏关掉了。
“叔叔,我知道他在哪吗?”她没什么表情,情绪也不激动。
对视的一瞬间,我的意志动摇了,转口说到:“你知道你妈妈是怎么过世的吗?”
“跳楼自杀。”小孩眼眶红了。
“你去医院的时候有看到人吗?”
“我没去医院,是大伯告诉我的。”
我觉得有点不对劲,“你有见到你妈妈的遗体吗?葬礼总该参加了吧?”
“我不知道,就,”小孩哽咽了下,“就那天我放学回来,还没到家大伯就把我接走了,说我爸妈出事了,要先住在他家。后来,他们就把我送到孤儿院,说我妈妈已经死了。”
“你哥哥呢?”徐子建是在父母跳楼自杀后才出的意外,他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又不是我亲哥哥,怎么会管我。”
徐子茜说这话时有股戾气,看得出积怨很深。无论她心智再成熟总归是个孩子,看事情很难站在中立角度,所以我也不能判断出她带感情的话真实度有多少。
“你是在说气话吗?”我需要确认一遍。
“徐子建从来都不是我哥哥,他是被我爸爸收养的,三天两头打架,他还说迟早有一天要弄死我们。”徐子茜咳了声,继续说到,“现在好了,全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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