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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亡(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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炊烟袅袅的升起来,飘上了天空。夜幕开始慢慢的降下来,笼罩住大地。

那一天,董婆子从傍晚等到了天黑,从红霞漫天等到了星河升起。怀里的田二妞,气息也开始变得微弱了起来。起先的时候她是不停地大声哭,后来就只能间歇的听到一些“嘤嘤”声。董婆子怀抱着女儿,一只手轻轻地拍着,眼泪不自觉的落下来。

喧闹的一天结束了。鸡不鸣狗不叫,万籁俱静。村民们一个个的都躺进了馒头一样低矮的草房里,慢慢的睡着了。沉沉的夜里,只有蝙蝠跟乌鸦时不时的在夜里“扑啦啦”的飞过一条线。夜晚的风“呼呼”的吹过去,夜晚的风“呼呼”的刮过去。董婆子紧了紧包裹着女儿的小被子。黑暗里,眼泪它自己一颗一颗的往下掉。

一颗星星升起来,一条银河挂上了天空。天色越来越黑了,天色又一点一点的亮了。董婆子坐在师婆子院门口,泪水在眼眶里荡漾着,荡漾着。一个奇异的景象出现在面前。那天上的星星闪烁着,闪烁着。忽然一颗闪烁的星星从天上降落到了土地上,就变成了一颗蓝绿色火焰!土地上一团蓝绿色火焰,晃悠悠,晃悠悠的飞到了天空,就变成了一顆眨呀眨呀的大眼睛。

无数的星星从天空中降落,无数的眼睛从土地上升起。在这片奇幻的景象里,董婆子仿佛忘却了忘却了怀抱里的田二妞,去了邻村的田老栓。她也忘却了时间,忘却了空间。一个人坐在凉如水的深夜里,这一刻仿佛就是永恒。

午夜的时候,田老栓终于带回来了师婆子,原来是邻村那个妇人难产了。师婆子整整忙活了两天,总算是成功接生了一个女娃。这是一个生命降生了,可是一个另外生命就快离去了。田二妞在董婆子的怀抱里,微弱的“嘤咛”着,只剩下了最后的一口气。

师婆子赶快打开了院门,一扇一扇的大门打开了,几个人终于走进了堂屋里。董婆子抱着孩子从黄昏等到了深夜,总算是等到了最后的一线希望。一盏灯光亮起来,晃悠悠,就像一颗天上的星子。

灯光下,师婆子接过了董婆子怀里的包裹。烧了这么大半天,田二妞只能发出一些细微的哭泣声。她的眼睛浑浊,精神萎靡,这是到了弥留的时刻?这个小小的婴孩儿,如同一个脆弱的虫豸。灯光下,师婆子打开了包裹着孩子的被子。只见到,她的脖子僵硬,呼吸微弱,一张小脸哭的皱巴巴。腋下,手上,胳膊上,脚上有着一块一块密集的血斑。

检查很快结束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那个冷冰冰的口中说出来:“这孩子只怕不行了。”师婆子的一句话就宣告了一个生命此生的终结?

董婆子闻言立刻跪在了地上。她拉着师婆子的裙子哀求着:“求你救救我的女儿吧。她是一个乖巧的孩子,如今还不到两岁呐!”说着哭着,就在地上磕起了头。心爱的女儿重病将亡,董婆子不过一介凡人布衣,除了双膝落地,以头抢地,她又还能做什么?

师婆子拉着跪在地上的董婆子,然后说:“生老病死,皆有天数。我自会尽力的救治。可是能不能拉回她的命,那就只能看天意。你也快点起来帮忙吧。”

董婆子在灶房里烧了一大锅热水。关紧堂屋门,师婆子兑上凉水,拿着布巾一遍一遍的擦着二妞的手臂、脚底跟腋下。体温好像慢慢的往下降。

田老栓从打了一桶井底的凉水,董婆子把水提到了堂屋里。师婆子拿着一块布巾扔到了装着凉水的木盆里。用手轻轻地一拧,水又“哗啦啦”的落回了盆里。师婆子就把冷布巾敷在田二妞的额头上。田二妞的体温高,半刻钟不到就要换一次布巾。

冰凉的布巾敷在额头上,正遭遇着疾病折磨的田二妞似乎也觉得舒服些。弥留之中痛苦也仿佛变得弱了些?哭泣声少了,呼吸也好像变得平稳了起来。二妞还有着希望?

董婆子、师婆子两个人交替的换着二妞额头的布巾。水盆里,“哗啦啦”的声音响不停。一桶凉水就要用完了。在堂屋外面的田老栓赶快又去井边打一桶。董婆子把这桶水提到了屋内面。黑夜沉沉又凉凉,屋外面还不到三十岁的田老栓点亮了烟袋锅。

黎明了,东边升起来了启明星。天空的星河开始一点一点的落下来。希望,好像曾经到来过。可是,生活中永恒的始终是失望。田二妞在黎明的时候,在星子落下的时候停止了呼吸。

董婆子抱着自己的小女儿。前一刻,她还有着一线的呼吸声,她是自己最宠爱的小女儿,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下一刻,那线呼吸没有了。怀里的只是一具越来遇冷的尸体。这一夜,董婆子好像流尽了她一辈子的泪水。

早上的太阳出来了,又是一天开始了。早晨那明亮金黄的阳光通过门缝里、窗户里,照到了董婆子的身上。她再脸上没有一滴泪,呆呆的好像一具金色的塑像。

田二妞死了。田老栓在小北山挖了一个小小的洞穴,那就是她此生最后的归宿。小北山又树立起一个小小的坟头。仲夏正午的太阳下,董婆子站在坟前流不出来一滴泪。

埋好最心爱的小女儿,田老栓带着董婆子下了小北山。走到了山脚的时候,董婆子回头看一眼。山上的坟茔一座连一座,密密麻麻的,就像是蒸笼里紧紧摞着的馒头。

过了几天后,有个消息从邻村里传来。有个新媳妇生了个女儿,可是她初次生产不懂得照看,夜里睡觉翻身的时候竟然把孩子给压死了。仔细一打听,正是那个难产了两天的孕妇。孩子三天不到就没了,师婆子连洗三钱都没拿到。真是白白劳累了两天!

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董婆子正跟人坐在院子里纳鞋底,一针穿过去,一针穿回来。这种事情啊,真是让人抬头都懒得。

一个生命开始了?一个生命她又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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