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2 / 2）

他原本想对许言书说，如果你愿意来我这儿，你可以安安心心地把每一部戏都演好。不再是一两个镜头，也不再是随意闪过的两三分钟，而是一整部戏。

可他看了一眼眼里散着光的许言书，还是用了最生硬的语气，和他分析了一通利弊，最后扔下一句“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硬是把人拉进了自己的阵营。

他的心思不细，也不如其他人那样多少有些人情味儿，可他在眼前的冥冥夜色中，艰难地挑破了一层昏暗，探看了一眼身边这个安静的年轻男人。

平静而坚韧，像极了那天他在舞台下见到的……一只游于深海的白鹤。

那天许言书天人交战了很久，才点头答应了郑寒哲。最后被郑寒哲催着下车的时候，还瞥着嘴角，声音发软地问了一句：“我要是没被捧红，会不会也被赶出你家啊？”

“……暂时不会，”郑寒哲揉了揉眉心，“但是你再这么看着我，你到时候就不用回来了。”

“哦，”许言书点了点头，准备转身拉车门下去，又突然回头悲伤地看了一眼郑寒哲，“那我今天真的不能回家吗？”

……然后郑寒哲就把他给扔下了车。

“你今天如果不回去，这档综艺就进行不下去，你相当于违约。”郑寒哲忍着骂人的冲动，憋着耐心地和许言书分析，“如果这档综艺放了上去，你这只有僵尸粉的破微博，估计不到半个小时就能被黑粉骂得脱一层皮。”

“……哦，”许言书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那我会回去的。”

“那你还扒着我的车门做什么？”

“……”

许言书觉得郑寒哲这人真的一点儿人情味儿都没有。

说不定上手摸一摸还是冰的。

他当即又打了个寒颤。

郑寒哲没有多留，也不大愿意和许言书一起靠近那片别墅区，只是让许言书赶紧回去，有什么岔子等综艺结束了再说，顺便给许言书塞了一个充电器，心烦地跟他说下次再不带充电器，就自个儿光合作用充电去。

“哎郑寒哲，”许言书盯着手里的充电器盯了半天，“这不是我的充电器吗？你不是……你不是说你没带……”

“你今天晚上到底要说多少废话？”郑寒哲觉得自己这一晚上跟着许言书也说了很多废话，这让他十分不高兴，“你要是不用就拿回来，自己对着太阳充电吧。”

“我又没说不要……”许言书赶紧把手往后一背，乐呵呵地朝郑寒哲笑，“谢谢你啊，我……”

“别说这些废话，”郑寒哲不耐烦地招了招手，“赶紧回去，我还有工作要忙，没事儿就退朝。”

于是许言书笑着扔下一句“注意身体”，便乐颠颠地往别墅区跑走了。

郑寒哲觉得心很累。

心情大好的许言书一只腿还没踏进门，就被站在门边的经纪人李泽轩一把拉了过去，直接避开了摄像头，吓得许言书心里一紧，转头一看才发现是李泽轩，松了口气，有些无奈道：“小李哥，又怎么了啊？”

“你等会儿再进去，”李泽轩皱着眉看他，“里面还坐着嘉宾，余川他们还在录着聊天儿呢，你这会儿进去会影响。”

“哦，那我等会儿吧。”许言书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提出异议，“李哥，你是不是担心我突然出镜，影响氛围啊？”

“你这说的什么话……”李泽轩被问得一愣，抓着许言书衣服的手也跟着松了松，“这也是为了节目效果，我也担心你进去不知道聊什么……”

“我出门这么久，”许言书突然笑了一声，“你也不问一句我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直接就让我先别进去。我还以为你知道我走丢了，准备问候问候我呢。”

“我……”李泽轩一时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眼前的年轻男人难得呛了他几句，让他忽然觉得有些陌生，“是林宇安说你出门找朋友玩儿了，我就让节目组干脆只录他们的，到时候后期再说明就行了……你刚刚说你走丢了？”

“是啊，”许言书一直保持着微笑，甚至还很友好地揽过李泽轩的肩，“不得不说我们别墅区这块儿倒是挺清静的，环境也不错，特适合休养，走在路上都见不到一个人……要不以后我们几个红了，就花钱让李哥你过来养养老吧？怎么样？”

许言书的语气并没有掺杂着咄咄逼人的意味，却像是不致伤人的刀刃一样猛地割着两个人之间的空气。

李泽轩紧抿着嘴，脸上有些泛白，沉默地盯着一直在笑的许言见他不说话，也没了挑拨的兴致，只是随意地拍了拍李泽轩的肩，眼里的笑意淡了许多，也不再看向冒着汗的李泽轩，抬起头轻轻地笑了一声：“李哥你怎么回事儿啊，都不愿意和我多说几句话，我还担心以后没机会了……哎我刚刚看到嘉宾回房间了，我现在……能进去了吗？”

和余川林宇安这些人不同，许言书这个人实在没什么偶像包袱，凭着一张脸就可以随意挥霍，也根本不怎么看其他人的脸色，只有周元偶尔过来袒护其他三个人的时候，他才会稍微收一收自己的尾巴，好好做几天人。但大部分时间里，他都不大愿意和余川他们起太多冲突，毕竟被孤立的那个人总要多点儿眼力见，才能抽空找到对方的软肋。

许言书进屋的时候并没有表露出什么不满的情绪，甚至还和摄像头高兴地打了个招呼。嘉宾已经进屋休息了，客厅只剩下夏长风和常璐云在收拾东西，一见到许言书，眼里都微微掠过讶异。夏长风直接走过来，皱着眉看许言书，语气也有些冷：“言书，你今天到底去哪儿了？怎么我打你电话都关着机？”

“宇安不是说我去见朋友了吗，”许言书朝他笑了笑，在夏长风面前他还是不由自主地紧张，“我没事儿的长风哥，我就是手机没电了……”

夏长风明显不信这套说辞，依旧蹙着眉不让步：“这么晚才回来，万一你……”

“好了你俩，别站这儿说话，都挡着我收拾了，”赶紧过来打圆场的常璐云拍了拍夏长风的肩，又朝许言书笑了笑，“言书你是不是挺累的了，大半夜的跑来跑去，眼皮都得打架……别搭理这人，性子就这样，逮住人就喜欢没完没了地问，跟当了妈似的。”

夏长风转头想要反驳什么，常璐云十分适时地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你注意点儿还有摄像头呢”，又迅速地掐了掐眼里晃着迷茫的许言书的脸，弯起眼睛笑了笑：“快去睡吧，长风这人就是老妈子，你别在意啊。”

“没有没有，”许言书有些不好意思地扯开一个笑容，“就是我回来这么晚还打扰到你们了……”

“行了不用说了，”夏长风打断他的话语，语气却比刚才缓和了不少。他伸出手揉了揉许言书的脑袋，眼里似乎飘着看不清的担心，“下次这么晚要记得给我……给你经纪人打电话，明白吗？”

许言书愣愣地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夏长风的情绪有点儿不太对劲，但还是熟练地摆出镜头前的营业笑容：“知道了长风哥，我先去睡了啊。”

还没等夏长风多说什么，他就跟逃命似的往房间跑了。

这一个晚上折腾下来，他确确实实已经很困乏了，浑身都有些酸疼，甚至还有一点儿感冒的征兆。他顶着昏沉的脑袋打开房间门，门侧的一个突然走出来的身影让他惊了惊，下意识地向后退了退。等到他再抬眼一看，才发现林宇安正对着他，眼神复杂。

许言书缓了缓心神，不耐烦道：“你干什么？”

“你居然还能找到路回来，”林宇安突然笑了笑，“我挺意外的。”

“放手，”许言书压根儿不想和他吵，只想眼睛一闭睡一觉，“想闹等明天录完，怎么吵都随你。”

“我操，许言书你现在架子挺大啊，吵架都得靠边儿排队是吧，”林宇安直接拽过许言书的手腕，准备往旁边一扭，让对方撞上墙壁，“我告诉你，你——你他妈干什么！”

只见许言书轻轻带了带手腕，便顺势将林宇安整个人都被拉着侧过了身子，径直用力地倒向了旁边的架上突起的一道一道架子似乎是发狠地刮着林宇安的身体，疼得几乎让他惊叫出声：“许言书我操你妈的——”

“我劝你最好别乱骂人，”昏暗中许言书的眼神几乎看不清，浅浅淡淡的，却像是大漠中萧瑟的烈风，刺刮着林宇安的不安。他指了指旁边的摄像头，淡漠地笑了一声，“不过以后你大概也没有这个机会骂我了……”

“——我早他妈不想和你们待一块儿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