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2 / 2）

直到两个人一起回到家时，他的眉间都没松弛过。

“你说你一路上皱着个眉做什么啊，又生什么气了。”许言书一回到家便有些得意忘形，整个人直接往柔软的沙发趴，乐呵呵地，“不会又是公司亏损准备破产了吧？”

“……”郑寒哲看着在沙发上翻来翻去像个小孩儿似的许言书，没换下的衬衫上说不定还沾上了些可疑的毛发。他叹了口气，回房间拿了一套睡衣出来，直接扔在了许言书脸上，“赶紧收拾一下吧，这回导演放你回来待几天？”

“三天，说是简单收拾点儿东西就准备去D市了，其他没什么安排的演员估摸着这会儿也玩去了。”许言书慢腾腾地把衣服从脸上扒拉下来，有些懒得动弹。这一个月连轴转地拍戏着实把他折腾得够呛，以往没怎么经受过苦练演技的机会，这回郑寒哲把这个机会一扔给他，算是直接把他往过劳的大道上推着一去不复返。他半眯着眼，像只猫似的蜷缩着身体，嘟囔了一声：“我能不能休息一会儿啊哥，这一个月真够呛的……”

“……你这一身刚从外边儿……”郑寒哲把许言书带回来的东西收拾好，有些无奈地走过去，正要说几句，就发现某位心大的主儿竟直接抱着一团衣服，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许言书睡觉的动静一向不大，温浅的呼吸轻轻地起伏着，时不时还打着小小的呼噜。客厅柔和明亮的灯光虚虚地笼着他瘦削的身体，仿佛落了一层轻纱，温柔地裹缠着他轻柔温热的呼吸。

郑寒哲有些僵硬地看了看像极一只找到窝的猫的许言书，不由自主地弯下腰摸了摸许言书落在额前的几缕碎发，却在触碰到许言书带着暖意的皮肤时，猛地缩回了手。

有些超出他预料的模糊感受似乎时不时趁他卸下防备的时候，突然带着荆棘戳刺了他一下，让他在面对面前这个熟睡的男人时越来越容易惊慌和失控。

……这些难以捉摸的心绪实在太超出他的认知范围了。

自我交战了半晌的郑寒哲僵在沙发边儿上愣了会儿神，才想起来两个人都没来得及吃饭。他习惯性想拿出手机让秘书送点儿酒店的餐饮过来，又担心对方一进家门看到几个小时前才见到的男人正躺在自家沙发上睡得昏天黑地，心脏可能会有点儿承受不住。他只能站在客厅转了两圈，想着许言书这段日子估计也累着了，不太想这时候把人给叫起来，才艰难地下定决心打开百度，准备沾一沾阳春水做一回菜。

但对于把这套房子买了，压根儿没开过火的郑寒哲来讲，一时之间要动用锅铲这么大物件儿，他实在有些拿不太准。

番茄鸡蛋，鱼香肉丝……百度上几句话介绍拉倒的菜谱他愣是对着看了半天，就差没把手机给瞪穿了，才开始抖着手把冰箱里的鸡蛋给拿了出来。

冰箱里的食材不多，大部分都是秘书小姐过来一趟看不过眼，去超市随手买了几份往里塞的。郑寒哲对着手机琢磨了半天，最后也只领悟了一点儿“如何把鸡蛋煎好”的精神。

一向叱咤风云惯了的大鳄愣是对着灶台忙活了半天，才算是燃起了火。还没等他把锅铲准备好，他潦草地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提示，没注意手边是什么调料，捞了一勺东西便给往里倒了进去。

……结果一阵“噼里啪啦”的油声算是把他给吓了一跳，一紧张，把已经打了还带着蛋壳的鸡蛋给往里一扔，郑寒哲便举着锅铲，跟准备英勇就义似的挡在自己身前。没等几秒钟，锅里也不知是什么情况，竟猛地发出“砰”地一声，跟炸了似的发出巨响，直接把在沙发上会周公的许言书给震醒了。

“哥你在厨房干什么……”顶着一头乱毛的许言书眯缝着眼睛赶到“轰炸”现场，原本要问出口的话登时被黑着一张脸和不知装着什么黑糊的东西的锅给噎了回去。他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指着一滩已经难辨原貌的液体，声音差点儿给劈裂了：“哥你……你这是打算拿锅把房子炸了啊？”

“……”面临着惨不忍睹的失败的郑寒哲有点儿尊严缺失，僵着一张脸，犹豫了半晌，才勉强憋出一句话：“……我只是打算煎个蛋。”

“……”

“可能是放错东西了……也可能这厨房好久没用了？”

“……”

“许言书你要是再这个眼神对着我笑，一会儿你就喝西北风去吧。”

两个人对着黑成一锅炭的鸡蛋干瞪眼看了半天，最后还是许言书认命地把锅铲接了过来，忍着笑看了一眼郑寒哲：“我来做吧哥，你要是饿了你把我叫起来啊，我正好只会做番茄鸡蛋面的。”

郑寒哲看了一眼许言书准备打蛋的手，当即想起了那只猫。他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道：“……你先把手给洗了吧。”

“哦。”许言书啧了一声，乖乖把手洗了洗，小声地嘟囔了一句，“真讲究。”

黑着张脸的郑寒哲气得走出厨房的时候差点儿没把脚崴着。

*

等许言书端着两碗番茄鸡蛋面出锅的时候，闻着味儿的郑寒哲才算感觉自个儿胃有点儿空了。

番茄鸡蛋面的卖相还算不错，没太多选择的郑寒哲只能接过那碗有点儿土色的面，还没等自己做好心理准备动筷子，许言书已经埋头吃了好一会儿了。

“我说哥，”许言书黑沉的双眼被蒸腾的热气熏得发亮，抬起头看向郑寒哲的时候略带着点儿顽劣的笑意，“你平时那锅都当花瓶的啊，那你不出去吃，我不在的时候你吃什么啊？”

“……你不在的时候我平时也不在家吃饭，”郑寒哲叹了口气，尝了几口味道还不错的面，“一般都有饭局，要么就让助理随便松一点儿。”

“那敢情您老不会没点过外卖吧？”许言书看了他半天，突然笑了起来，“哥你这算不算山顶洞人了……也不能说是人，你这个级别的，得是活化石吧？”

“吃你的面吧。”郑寒哲又叹了口气。

两个人吃面并不需要花太大功夫，倒是许言书一向吃得多，跑进厨房又把锅底的面和汤都给搜刮干净了才算完。他没敢让郑寒哲来收拾，除了郑寒哲还有视频会议这个事儿，光是煎鸡蛋就能弄得鸡飞狗跳这一茬儿，他就不敢再让郑寒哲踏足厨房一步了。

尽管自己洗碗差点儿摔碎的时候也让他有点儿胆战心惊。

等许言书把餐桌和厨房都收拾完，回到房间的浴室洗了澡躺在床上，他才发觉自己方才还有些浓郁的睡意早已稀薄得有点儿飘忽不定。他刷了会儿微博，和张天辰打了几把游戏后把手机一锁，直愣愣瞪着眼睛和天花板来了个快一个小时的心神交流，便放弃了强行入睡的想法。

他在郑寒哲家里住得不算久，这个地方却难得地给予了他少有的安全感和舒适感。即使是有些失眠，却丝毫没有在剧组熬夜时让他心神不宁的感受。他在床上倒腾了一会儿，突然觉得胃里有些空，便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想去看看冰箱里能不能有点儿剩余口粮。

他踏出房间时，偏头便看见离他不远的郑寒哲的房间似乎还亮着灯，隐晦的灯光从狭窄的门缝里泄落出来，温淡地盖在二楼走廊的木地板上，泛着暖黄的光影。本来想下楼的许言书也不知道动了什么心思，鬼使神差地把方向一偏离，直接推开了郑寒哲的房门。

郑寒哲晚上休息的时间一向规律，这会儿大概是开完会太累了，没来得及把床头灯关了便偏身睡到在床上，身上的薄被也没有盖好。许言书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等看清对方真的熟睡了之后，才大着胆子伸手把床头灯亮度调低，替郑寒哲被子轻轻地掖好。

和下午在办公室时一样，郑寒哲睡着的时候总习惯性皱起眉头，面色紧绷着，仿佛警惕着周身的一切，隔绝开外物给予他的热度和暖意。许言书有些怔松地蹲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早已熟睡的男人，隔了一会儿，他便缓缓地伸出手抚了抚郑寒哲难以平复的眉间。

郑寒哲睡得很安静，也很沉，即使是许言书对他动了什么手脚，他也只是呼吸沉了沉，薄唇又抿得紧了些。许言书轻微地叹了口气，望了半晌，竟又怀着不该有的心思，将身子靠近了郑寒哲，俯下脸的时候似乎又要像下午在办公室那样吻下去。

可许言书只是在靠下去的时候微停了停，发沉的眼底微落着紧张和难言的情绪。他停在郑寒哲温热的唇边，最后也只是在对方的唇角处轻轻地落下了一个吻。

“……今天下午被你发现了，”许言书笑起来的时候竟捎带着浅淡的苦涩，在昏暗中阴晦不明，“所以那个吻不算好不好？这次的……算作只有我自己知道、自己留着的一点儿念想。”

“——毕竟喜欢了这么多年……我也想偷一个理由坚持下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