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2）

情商三十几年不怎么见长的郑寒哲突然有点儿说不清许言书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长得还算不错的Beta、思维有时候有些跳脱、智商方面他没专门问过但可能不太高……他很少这么专注地去研究一个人，而在他下定决心艰难地向后退一步，保持足以冷静自持的距离的时候，又再次被对方的某个动作打乱了他的思绪。

他一向不大喜欢和人过分亲近的接触，即使是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周元，在一些方面也不会过于打扰他。他像一个站在空荡贫乏的舒适圈的流浪者，从开始便阻绝了其他人踏足一步的好意，独自一人承下了外人眼前的沉静和孤伶。

可许言书像是匆忙闯入的懵懂小兽，不经意间便撩拨到了他沾满尘灰的昏暗心底。

他原本打算在办公室里闭眼小憩一会儿再下班回家。这一个月家里倒是清静，许言书不在，整间屋子都显得空旷了许多。他本以为那个吵嚷喧闹的年轻男人一走，自己便能清静几天睡个好觉，没想着许言书进组不到两天，他直接辗转失眠了一晚上。

他实在没想清楚这事儿的其中缘由，失眠了几天之后实在扛不住，便养成了习惯在下班后多看几份文件催催眠，顺便闭目养神一会儿，省得晚上回去又休息不好，第二天前台秘书盯着自己眼圈也不知道脑补出多少恩怨情仇来。

所以当许言书怀着一腔懵懂心思，略微慌乱地吻上他的唇的时候，他并没有完全睡着。唇上突如其来的温热让困顿的他霎时进行，下意识地想要逃避推开，可许言书唇上捎带着的熟悉而清爽的信息素却像是轻巧地在他心底蓦地勾了一下，四肢百骸仿佛被静默的海潮浅浅地席卷着，潮湿而触动。

许言书很快便结束了这个吻，郑寒哲在短促的接触里敏感地察觉到了许言书过分慌乱的呼吸，心里也跟着微微一动。他原本并不想睁开眼让对方和自己处在一个尴尬的状态，但却在感觉到许言书想要逃离的时候，郑寒哲还是彻底推翻了濒临崩溃的理智，将面前人再次拉入了怀里。

接吻的感觉并不算差，郑寒哲早前也没有和其他人尝试过，也没有太多对比性，只觉得许言书突然瞪大的双眼里浮升起了一片海雾，让他差点儿失足陷落。过近而急促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并没有深入的吻却像是隐隐点燃了郑寒哲无端迎来的火种，烧得他几乎灼烈而难以自持，下意识地抬起手，握住了想要挣开的许言书的后脖颈，用力地加深了这个吻。

而彻底愣神的许言书震惊地看了他好一会儿，在他还没来得及往更深处攻城略地的时候，便及时地挣开了郑寒哲温热的怀抱，低低地喘了口气，眼神压根儿不敢和郑寒哲对上。

郑寒哲的信息素是温淡平和的木香，平日里许言书靠近他的时候并不会有太多压迫感，甚至还能让他平心静气地犯个困。可这次他像是浑身被萦绕在周身的淡淡味道灼烧了全身，身体里仿佛有即将沿着崖边崩裂的海潮，滚烫而难忍地冲刷着他的理智。

来之前应该再打一只抑制剂的……他有些绝望地盯着自己紧紧捏着桌缘、还有些发颤的手指，开始在心里溜了一遍黄历，一眼都没敢看郑寒哲。

他艰难地拉回了自己残破的理智，迅速地瞥了一眼郑寒哲，却发现对方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并没有过于激烈的情绪，自己心里反倒先混乱开了。他撑在桌沿缓了好一会儿，才率先打破了让两个人都有些尴尬的安静氛围：“那什么……对不起啊，我……我就是没忍住……”

“没忍住？”郑寒哲突然笑了笑，强忍着心中的起伏，撑着面上平静看着脸色泛红的许言书，“你是在说你自己，还是我呢？”

“……”许言书原本就没想到郑寒哲会在自己偷偷亲下去之后反将一军，脑子早就不大清醒，本来就不大想提这事儿，偏偏郑寒哲还挺理直气壮心平气和地说了出来，自己只能硬着头皮把话茬儿给接了下去，“那就……那就算咱俩打平了？”

郑寒哲：“……”

许言书见他不说话，脸色也比刚刚还差了一点儿，以为是自己措辞有什么问题，便赶紧胡说八道地承认错误：“那就算我错了行不行？我这算……先趁人不备趁虚而入？那你不也是……还回来了吗——哎我大老远来找你，还要不要回家了？”

许言书尴尬劲儿来得快去得也快，他想着这会儿总不能盯着一个问题没完没了地掰扯，再掰扯下去可能一会儿回去他得多打两管抑制剂，便强压着心绪不再想，随便跳开话题开始装没事人儿，还不动声色地往后一步一步地撤，结果还没等郑寒哲反应过来，许言书把身子一扭，直接跑出了门外，给郑寒哲扔了背影算完事儿。

“……”郑寒哲有些愣神地看了一眼门口，隔了会儿才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

太失控了。

*

而当他整理好心绪，把第二天需要用的文件潦草地放到一边，和正襟危坐等下班的秘书小姐嘱咐好了之后，一下楼便看见了正蹲在公司门口和前台小姐一块儿逗野猫的许言书，眉梢下意识地挑了挑。

不远处的两个人面对面蹲着，围着一只这段时间都在公司附近逗留的野猫不知在说些什么。清亮的黄昏余光散落下来，在许言书肩上覆上了一层浅淡的光影，柔软而温淡。他面前的猫似乎也不排斥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慵懒地抓了抓自己的脑袋，缓慢地踱了几步，便把脑袋搁在了许言书的球鞋上，任由许言书和前台小姐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它的毛。郑寒哲看了一会儿，才沉默地走了过去。前台小姐眼尖，瞅见了正皱着眉走过来的郑寒哲，差点儿没下意识给站直身子来个敬礼。郑寒哲及时地朝她摇了摇头，无声地朝她做了个不要出声儿的手势，便站在许言书身后不算太远的位置，饶有兴味地看着面前这个眉眼温柔的年轻男人。

许言书大概是逗猫逗上了瘾，一时竟没发现身后站了个人，盯着猫乐了半天：“哎这猫怎么这么乖……之前我去宠物店逛的时候，手一伸那群猫直接冲上来挠。”

“这只猫大概挺喜欢你的吧言书哥，”前台小姐大概是经常看见他，一来一去也聊熟了，也跟着笑了笑，“要不你带回去养？”

“我以前倒是挺想……”许言书啧了一声，又摸了摸这只白猫的脑袋，“公司里没人愿意抱回去养吗？”

“我们这些打工的……啊不是，是为了公司贡献业绩的人，还不是一心向事业，哪儿有闲工夫管猫啊，”前台小姐抱怨的话刚一出口，才慢腾腾地反应过来某位压榨员工的大鳄正跟看戏似的看着他们，当即舌尖一转把话题扯了过去，干干地笑了一声，“那言书哥你带回去养呗，一个人住的话有只活物也挺热闹的，对吧？”

……一只猫能热闹到哪儿去？更何况还有个更不爱热闹的人。许言书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脑袋，在心里估摸了半天，才磨磨蹭蹭地憋出一句话：“我家里……家里其实住人了，估计……估计他不太喜欢这玩意儿……”

照郑寒哲那性子，能留自己这么一个被硬塞的大活物已经挺难为他的了，再塞一个不知从哪儿钻出来、摸一把能掉几根毛的动物，估计郑寒哲能直接连猫带人把他给轰出家门。

“……在说什么呢？”

熟悉的声线突然在许言书身后一炸，立刻让他有点儿半身不遂，差点儿把他吓得往地上一坐。他颤巍巍地把低低叫了几声有些不满的小猫给抱到了一旁，也没顾得上前台小姐有些八卦的表情，立刻讪笑着转向后边儿：“……郑……郑寒哲啊，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啊，今天不用加班？”

“不用。”郑寒哲刻意忽略了前一个问题，言简意赅地回了一句。他看了一眼许言书有些紧张的表情，不由得叹了口气：“怎么没有先回去？”

“我这不是在等……”许言书一句“在等你一块儿回”在前台小姐有点儿兴奋的眼神下算是硬生生地憋了回去，清了清嗓子，眼神乱飘，干笑了两声：“我等太阳落山呢。”

前台小姐：“……”

郑寒哲：“……”

郑寒哲大概也知道许言书在顾忌些什么，更何况他现在一对上许言书有些飘忽不定的眼神，便能迅速地想起半个小时之前两个人有些不明所以地发生了什么。他一时有些无言地偏过头，正好对上了那只突然被冷落的猫的眼。

一人一猫就这么干瞪眼对了半天，郑寒哲实在是难以忍受对方浑身炸毛甚至想直接扑上来挠人的眼神，算是彻底败下阵，重新把眼神调回了许言书脸上，有些艰难地开了口：“……你还要不要回去了？”

“……啊，回回回。”许言书见被扔在一旁的猫有点儿不高兴了，赶紧又蹲下去摸了摸它的脑袋，眼角染上了点儿笑意，也没了刚才对着郑寒哲时候的紧绷。他在猫的身上抓了一把，抬头瞅了一眼前台小姐，又看了看郑寒哲，犹豫了半天只能发挥一下自己稍微有点儿起色的演技：“那……那你送我回去？”

“……嗯，”郑寒哲难得地领悟了许言书的意思，跟着点了点头，“现在就走吧——你也打算在这儿住下，顺便加个班吗？”

后一句他没对着许言书，前台小姐正天马行空的脑子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呆愣着看了一眼原本面色还挺温柔的郑寒哲对着她的时候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才反应过来对方正催着自己赶紧消失。她扯开一个笑容，对着自家上司一边后退一边道歉，没等许言书叫住她，整个人就在风中凌乱地跑回了公司。

“哎……你就不能对人小姑娘温柔点儿……”

许言书淡淡地抱怨了一句，又在那只懒懒散散靠在他脚边的猫背上揉了揉。那只微眯起眼的猫似乎是被伺候得舒服了，在这片混得风生水起，也懒得看对面那位不太好惹的主儿的眼色，趁着许言书挠它下巴的时候，迅速伸出小舌舔了舔许言书的掌心。

正盯着他们看的郑寒哲当即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