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喂药.3(1 / 2)
那是天子上朝走的殿门,她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内监总算不是太蠢,连忙高唱:“圣上驾到!”
争吵声顿时停止,坐在赤金蟠龙雕花紫檀座上的人站了起来,微微低头行礼。
底下的一众朝臣这才跪下高呼参拜。
事关天子嫡亲的阿姐,没什么好作态的,西泠月挥手叫他们免礼,快步往御座上去。
御座侧下方的摄政王依旧温和,关切的问道:“圣上精神可好些了?”
西泠月忙说好多了,待要提及帝姬的时候,玉阶下忽然有人惊愕道:“他,真的是大庆的皇帝?”
朝臣们都各归各位,这才显出殿中央站着的人,穿着怪异,带着铁帽,满面胡须,膀大腰圆却不高,怎么看怎么像一个倭瓜,果然丑恶不堪。
自她进来的时候,他那一双浑浊的眼珠子就一直紧紧贴在她身上。
有那人在,她不好发作,只是寒着脸色。
天子再是傀儡,那也是大庆内里的事情,在外族面前,天子代表的是大庆,是所有人的脸面,对天子不尊,便是对大庆不尊,对摄政王不尊,朝臣气的脸红脖子粗,有几个附庸摄政王的朝臣已经冲出来申斥了。
但摄政王却让他们退下,亲和道:“我皇登基时日不久,使臣对我皇不甚了解也可以理解,大庆是礼仪之邦,向来以礼待人,使臣有什么不了解的,众位大人多提点些就是了,不可这般言词激烈啊。”
那几个冲出来的朝臣连忙应声,再不敢多一句嘴,对这位爷的心思着实摸不透。
摄政王威名远播,瓦赖也知道,见如今脊梁骨都这般脓包了起来,布鲁努更是膨胀,那一双浑浊的眼睛肆无忌惮的盯着御座上的天子瞧:“你们的皇帝长的太好看了,像个女人,太弱,一点儿都不像皇帝,要是有一天出去打仗,会被掳走的!但我们可汗就不一样,我们可汗是瓦赖第一勇士,体格建状如牛,可以一当百!”
公然在大庆的朝堂上,当着天子的面,侮辱天子男生女相又弱小,实在是欺人太甚,但因着摄政王的一次表态,底下的朝臣竟然都不敢出列申斥。
天子怒极了,却又害怕,豁然从御座上站起来,指着布鲁努的细嫩手指抖的厉害:“大胆!你们可汗是莽夫!是鲁子!是蛮子!想要地盘还要凭借自己一身的蛮力一刀一枪的去拼,去抢!一点儿也指望不上你这些手底下的人!但是朕不用,朕手下的大庆儿郎个个骁勇善战,朝堂上朕还有摄政王辅佐,即便朕手无缚鸡之力,但朕若想打你瓦赖一族,根本不用朕亲自动手!可是,你们的可汗能吗?”
天子的话虽幼稚的像是在和谁呛声,还带着颤音,但说的却是事实,那布鲁努当即就变了脸色,他官话本就不利落,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朝臣们第一次对他们的天子刮目相看。
坐在紫檀座上的摄政王也意外的挑了挑眉。
眼看对面站了上风,朝臣们都有讥笑之意,布鲁努恼羞成怒:“看来贵国没有和亲的诚意,那就不必再谈了!”
被呛了就是没有诚意,这瓦赖果然够赖!
但因摄政王的一次表态,却不能就这么让他走了,内阁首辅李明达忙出来说和:“尚未下定论,使臣莫要着急才是。”
那布鲁努因被下了脸子,又见大庆一再退让,心中料定大庆目前动不起干戈,一时有恃无恐,怒气冲冲的哼了声,竟还摆起了谱:“我们可汗健壮雄伟,谁知道你们帝姬是丑是蠢,配不配得上我们可汗!”
紫檀座上的摄政王转着自己手上的白玉留皮浮雕兽面纹扳指,不语。
李明达只好出头:“使臣瞧我主迤逦,可知我大庆的帝姬同天子是一母同胞孪生的姐弟,这相貌也是分毫不差的。”
布鲁努愣住,不可思议:“你的意思……帝姬就是上面皇帝这样?”
李明达点头道:“不知我大庆帝姬如此相貌可配的上瓦赖的可汗?”
“配,那还是勉强能配的上的……”贪心的蠢驴却不会就此罢休:“但是,只帝姬一人,看起来还是没什么诚意……”
他这是还想索要金银钱财!
摄政王依旧无言,李明达便知这是默许,正待说话,御座上的天子竟开了口:“李大人是在替朕的阿姐商讨婚事吗?可是朕的阿姐不是才染上疫病被送出宫去了吗?她这样如何能和亲呢?”
为了不致使皇城动乱,帝姬染上疫病被送出宫的事情,没几个人知晓,她这样大咧咧的就说出来,朝中的一些大臣才知晓,一时哗然,那布鲁努也变了脸色。
李明达噎住,紫檀座上的摄政王抬了抬手,压下哗然:“区区疫病而已,我大庆医者堪比华佗,不日定能寻到良药,将帝姬的病医治好,届时,再送嫁于瓦赖也无不可,若是瓦赖不放心,迎亲当日,可派瓦赖的医者在旁诊看,确定无虞了再迎走也使得。”
他抚了抚手上的扳指,又和善的笑了笑:“当然,若是使臣不喜,那和亲这事儿便算作罢,使臣便不再提了。”
布鲁努连忙说使得使得,又摸着弯曲的胡须,奸猾道:“只一个帝姬恐怕我家可汗不会答应停战。”
摄政王颔首,唤了礼部尚书郑迁出来:“帝姬是我大庆唯一的公主,出嫁不可随意,你稍后拟一个礼单让使臣过目。”
郑迁连忙应声。
于是帝姬和亲的事儿,就在摄政王的三言两语间定了下来,
朝臣们虽然诧异,但这位爷都发话了,一个女人免一场不大不小的战争也合算,无论那属意不属意的,便都定了心。
只御座上的西泠月只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等回过神来,竟都散了朝。
随堂太监刘进忠虾着腰在她面前,请她去勤学殿。
西泠月一把推开他,等不及坐龙撵,一路小跑着去了尚书房。
尚书房里,六位内阁大臣正在商讨政务,摄政王盘腿坐在上首的暖榻上,一手撑在黑漆嵌螺钿花蝶纹的小几上,一手拿着奏折在看。
通体贵气十足,若不是身上没有穿龙袍,怕都只当是天子了。
尚书房是军机重地,她身后的小内监不敢跟进来,没人拦她,也没有人替她通传,她只能自己走进来,唤了声叔父。
众人这才发现了她,摄政王也抬起了脸,撩袍下了暖榻,多惊愕的样子:“圣上怎的过来了?”
天子同帝姬感情深厚,人尽皆知,不想她远嫁也是情理之中,西泠月也没作态:“朕,过来是想同叔父再商议商议帝姬和亲一事……”
他迎她到他对面坐下,又抬手让了让小几上堆叠成山的奏折,揉着眉心叹道:“休憩了月余,政务便也堆积如山,有几件事情又甚为棘手,也刻不容缓,圣上可否稍待臣片刻?”
才开口就被堵了回来,好再也不是全然拒绝,西泠月无法只能点头。
他满意的颔首,又仁义长辈似的嘱咐:“圣上也日渐大了,该学学政务了,在旁多听听也有好处。”
西泠月连忙应了。
政务多,便丝毫不得空,西泠月这一等就等了一个晌午,若是平日,她能在旁听这么多政务也正合她意,但如今,她只觉如坐针毡,哪里听的进去。
好容易等到壁上的自鸣钟发出长长的一声响动,六位内阁大臣这才躬身请退。
终于得空,西泠月大喜,强忍心中急切,唤了声叔父。
摄政王斜斜的歪在扶手上看折子,长腿微躬,慵懒却贵气十足,似乎已经入神,没什么反应。
西泠月咬了咬唇,又唤了几声,他这才似回神,放下折子看过来。
那双眼睛太深不可测,仿佛谁在他面前都会无所遁形一般,西泠月一向怕与他对视,微微别过眼小声道:“晌午了,叔父也该歇息了,政务重要,叔父的身子也更是重要啊。”
他说谢圣上关切,抬脸看了眼墙壁上的自鸣钟:“竟都未时一刻了,圣上定然饿了……”
西泠月忙要摇头,他就已经撩袍下了暖榻:“那便去前头用膳吧。”
他人高腿长,说话间就已经转了出去,西泠月无法,只能也下榻追上去。
前殿里的膳食早已经备好,林林总总摆了满桌子。
他请她落座。
西泠月实在是没胃口,再忍不住开口:“叔父,帝姬还小又是金尊玉贵养出来的,瓦赖那么远,又是荒蛮之地,如何能让帝姬嫁过去?”
他似没听到,自净了手,亲盛了碗红枣炖雪蛤喂过来:“不过一晚上,圣上便瘦了许多,真教臣心中疼惜。”
西泠月手心攥的紧紧的,微别过了脸:“朕不饿的,咱们还是先商议一下帝姬和亲的事情吧。”
她别过脸不肯吃他喂过来的东西,摄政王也不恼,汤匙不急不躁的再跟着转过去,十分有耐心。
他总不接话,显见的是要磨她,西泠月在手心里掐出了几个月牙,却也只能妥协,张口接了他的喂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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