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1）

1.

梅家灭门的那个晚上飘着细细的雪，天是阴沉的暗红色，没有星月。李素提着刀看一片雪花从红的天穹落入红的大地，融进一汪黏稠得近乎凝固的冷血，他目力惊人，竟在消融前一秒看清了雪片的形状。

他的刀是净的，未经杀戮，刃口乌亮，但缠绕其上的伥鬼已经蠢蠢欲动，互相撕咬着发出渴血的哀呼。刀尖微微颤动，李素用一个冷瞥镇压了不安的亡魂，他垂眼看着那滩血，目光随之钻入乱草深处。

今夜天罗地网布下黄泉死路，梅家一十二口，本应不余一活。然而没人料到温和持重的梅公竟敢以销魂之咒奉身厉鬼，硬是撕出一条血路，令其独子携紫宫印逃出生天。

李素跟梅家没仇没怨，他是奉命来捡漏的。

……毕竟天下玄门谁人不知，掌握了紫宫印，便是拿住了半个小洞天的钥匙。

乱草在寒夜中簌簌抖动，雪花静谧，此夜无风。

李素一道跟着血迹前来，他的瞳仁色深而正，在黑暗中却会闪烁出狼豺一般幽绿的光。落雪的深夜里久握刀的右手已经冻僵，他缓缓地屈张手指，而后干脆揣进了怀里——以血量看，这么重的伤势，就算侥幸没变成死人，也已经失去威胁。

“自己出来？”

这种天气被撂在外头的都不容易，他好声好气地打商量。

半人高的野草好像一堵昏暗的夜幕，片刻沉默后它被拨开，一只苍白的手从中探出，而后是年轻人沉静的、隐忍的，命不久矣的面孔。

“你就算杀了我，也拿不到紫宫印的。”

他轻轻说，叹息一样柔软无力的语气，不知是冻的还是痛的，尾音有点哆嗦。

李素饶有兴趣地打量他的面孔，刀被吊儿郎当地挂在腰上，锋刃随着他的动作流转冷光，一道雪亮的，映着纷纷扬扬的雪花，恰于此时照入那年轻人冻水一般黑沉的眼眸。

长得倒真是不错。李素挑剔的眼光如此评价，于是他扯起嘴角咧出个露牙尖的笑，蹲下身伸手抬起年轻人的脸，低沉话语裹在雾气中溢出口去，携着诱人的温热呵在对方皮肉惨白的颈间。

“谁说要紫宫印了，老子不稀罕那玩意儿……伥鬼刀只为饮血出鞘——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

“我要你。你跟我好，我就饶你一命，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