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1 / 2）

17.

白鹿纵跃如飞，仿佛只是几个错眼，竟已近至身前，失色惊叹的人群这才想起对立之事，纷纷严整行伍，复提剑操戈。

李素趁着风崖宫人没回过神，跳上山间一块突兀的石台，他所处的位置已离山顶不远，察觉到时几个修士瞬间拔出剑来，然而他却只是笑嘻嘻地一摆手示意不必紧张，然后直身立起，那位置突兀显眼，青年肩身挺峭修长，好像扎在山岩上一把漆黑的长刀。

众目睽睽之下，白鹿在众人之外微一停顿，尔后轻盈一跃，便跳上了李素所在的山石。

梅净玄轻身站定，或因终于来到人间，日光照耀下他素白如纸的面孔也添了几分活色，一眼望来，竟有种出奇动人的生机。

然而这时已无人在意这位圣人之子的相貌，人中又爆发惊呼，随着他的到来，风崖山顶竟也出现彩云，厚重云层忽然隔绝天日，其上隐隐泻出一线金光……那是小洞天应召现世，然而仙人之境，又岂是凡常众生可以轻易窥见。

尽管看不清小洞天真貌，这等万年难遇之景已引得众人目不错珠，只见冥冥之中如有牵引，那山峰的巨像离得愈近愈发虚无缥缈，竟渐渐融作一缕清气，流向铺天降世的金云。

只有两个人没有抬头，一个是李素，他盯着梅净玄侧脸已经结痂的疤，似乎想要抬手去摸一摸，却又显出一点局促的踌躇，而梅净玄温和又认真地注视着他，仍是那样安静的一双眼……永远是那样安静的一双眼，天变亦不得一动其中波澜。

李素终于出声，他问：“你要去啦？”

梅净玄的左胸发出隐隐的金光，那是已然修复完整的紫宫印，他轻轻点头道：“对不住，我的承诺要到此为止了……不知如此，算不算失约。”

“当然算，不过，承诺这玩意儿哪有你的天道重要，是不是？”李素便笑了，咧出牙尖，头顶祥瑞金光像能扫清他眉眼中深重的阴霾，那表情竟有种少年气的明朗。

梅净玄就垂下眼去不做声，他心口的金光一缕缕升向天际，一道流失的还有刚刚回到人世的生命，他尚未学过如何应对尘世的羁绊，如何作一斩余情的告别，只有沉默从来是无师自通的。

正当他以为会由沉默来作彻底的告终，李素忽然又问：“可你，就真的从来没有……自己的愿望？”

梅净玄愣了一愣，随即他两眼一弯，竟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容来。

他认真想了一会儿才说：“小山那么高的楼，有小人在里面转的花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东境很好，我也想去看一看。”

以往他的笑都是出自礼节与教养，为此李素对着那个昙花一现的生动表情竟然呆住，缓不过神儿来一样，看不够地盯着梅净玄的脸，目光触及心口愈渐稀薄的金光时，他才终于撇过眼，低低地说：“那就去看看吧。”

其时天上的两片霞云正将汇聚，李素忽然推开梅净玄，纵身峭影如疾燕，当空狠狠拔出了伥鬼长刀。

这一霎谁都没能反应，只听闻一声凄厉无比的鬼啸响彻耳际，人群纷散伏地，捂住流血的耳孔，抬眼见幽黑鬼刀如车前螳臂，竟是向着蔚蔚天宫悍然劈落——

它割风绝云气，刃口在半空与强大灵流擦出火星，三尺寒铁为反冲巨力压得寸寸碎裂，劈斩力道亦断绝中途，然而断裂的刀刃之中，竟涌入了大团大团的黑气，同瞬嚣沸嘈切訇然灌耳，如同万千鬼魂齐哭，黑气在半空纠聚翻涌，而后扭结成硕然的刀影，续而破风斩向漫空金云！

……是那把绝世凶刃的主人解放了刀中的八千伥鬼，亡魂遮天蔽日的怨气凝结成形，它要强行打断这场天意所向的归融……它要斩破小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