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瑞亚（1/2）（1 / 2）

Ⅰ.罗瑞亚的故事

伽倪墨得斯和莎乐美

纯洁即是放荡，天真即是愚蠢，谦逊即是轻蔑。

00.

就像每一个有点小故事的传记主人公一样，我的童年充斥着单身父亲的虐打和折磨。他用皮带捆住我的手臂、小腿，或是勒住我的脖颈；他在我身上留下火辣肿胀的条状痕迹，然后一边为我缠上绷带一边痛哭，亲吻着我的发旋道歉。他抱住我，力量大的几乎把我夹断，而这时，我会用酸痛的手臂回抱住他，反复说：“我爱你，别害怕，我爱你。”就像他对我说的那样，就像他一直要求我对他说的那样。

我并不因此而怨恨他，只是觉得他很可怜。他时而软弱，时而暴戾，但又脆弱的惊人。我不想刺激他，一直表现的很顺从。他对此非常满意。

但这并不是说他不是个好人，他再好不过了——报纸上几乎每天都会有他的照片，用四号字配上“英雄再现”字样；我们的报箱里塞满了来自全国的感谢信；他永远是“最想嫁的男人”排行榜首，连顶级超模都公开发表“想和他做爱”。

他是所有人的英雄，只是不是我的而已，介于他从不在物质上亏待我，我也没什么可以抱怨的。

我的父亲，我是爱着他的，就算不够浓烈，也是远强于其它所有人的——直到瑟妮出现在我面前。

这是命运的玩笑——我深爱着瑟妮，瑟妮恋慕着我的父亲，而我的父亲呢，却爱着除她之外的所有人——最富想象力的娱记也难以编排出这样的伦理大戏。

如此荒谬，一如我的人生。

我遇到瑟妮时，正是她最美好的年华。她披散着黑色的卷发，睁大如同琥珀的眼睛，她看向我，只需扑闪一下微卷细密的睫毛，我便如昆虫被浅金树脂捕获，只能绝望的凝固。

但那却不是我最好的时候——我不再如孩童娇小柔弱，可以扑进她怀中撒娇，却也不够成人般健壮成熟，可以让她埋在我的肩窝——我刚刚开始发育，抽长的骨架并没有多少肌肉，过白的皮肤里埋着瘀血的青色，遗传自父亲的金发不仅不能像他一样显得自信夺目，反而如同灰白稻草。像个劣质玩具。

“你真可爱。”她说，眼角微提，唇抿成恰到好处的弧度，这种礼节性夸奖让我尴尬地低头，被皮带抽打都没能发红的眼角此刻却湿漉漉的。父亲一拍我的后脑：“别像个姑娘，站直了，我的男孩。”我于是立刻挺直了腰板，抿紧嘴唇，鼓气，收腹，但瑟妮早就不再注意我了，她和父亲攀谈着，被他的一两个字词逗弄的笑眯眼。

再然后，她就住进了我家。以我的继母的身份。

Bittersweet 。

那是父亲最辉煌的一年，他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不知疲惫的活跃在灾难现场。他制服了逃逸十二年的通缉犯，平定了一场游行暴动，阻止若干恐怖袭击，救人无数，报纸上的照片可以组成一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立绘。他成了超级英雄的超级英雄，成了无数人的信仰，拿到了国家荣誉勋章。

接着，他就像一个传统英雄一样，非常英雄的死于火灾现场。

举国哀悼。

“他不可能死的……他只是……只是，恨我……他不想再看到我，他想摆脱我……怎么能让你如愿呢？”瑟妮靠在我的背后，掐着我的腰，门外记者和访客沸沸扬扬，门窗被敲的共振起来，连房子都在抖。

她打了个酒精味的嗝：“他恨我！恨到连你都不要了也要离开我！我会让他如愿吗？哈！想都别想……你想都别想！”我被掐到流血，凝固的痂填在她的指甲缝里，又被眼泪和酒精泡开。瑟妮对我怒吼：“你难道不知道我的价值吗！我能让你变成世界的英雄！人类历史的英雄！只要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不要你爱！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就这都不行吗！”

我用钉板加固门框——龙卷风登陆时它们可以保护木门不被飞来的异物砸烂，而现在它们可以挡住那群流着涎水的狗——

咚咚！我敲着锤子。

咚咚！外面的家伙锤着门。

“我知道的，你的价值，你的美丽。”我说，声音很低，却带着我自己都无法容忍的喜悦。身后的女人喝了太多酒，意志不清的靠在我身上，哭着闹着抓挠着发泄她的不甘。

咚咚！我把钉子砸进门板。

咚咚！外面的家伙砸起了猫眼。

“……但是见鬼的，我爱你，爱着那个连正眼都不给我的混球，爱的快死了……我能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为什么不看看我呢……喂！看看我！”

瑟妮把手从领口伸进我的衣服，掰弄身子让我转头，我当然是乐意顺从她，拥抱她，与她肌肤相贴地一同咒骂我那不幸的父亲的，但是我手下剧烈震颤的门提醒着我，外面有着一堆想要刨开我们内心换取钞票的贪婪鬼。

还不是时候……但很快就是了。我钉着钉板。很快就是了。以后也将一直是了。多好。

咚咚！我把木板卡在横栏上。

咚咚！外面的人持续着试图冲破阻拦。

只要再一会，我就能固定好大门，再一会，我就能封住窗。记者们也许会蹲守一个星期，但是没关系，地下室储存了足够多的食物。偌大的房子，只有我和她，以及我父亲的遗像，以及一柜子的烈酒。多好。

我这样想着。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如果瑟妮没有吻我就好了。如果我没有被这个吻淹没就好了。如果玻璃再坚固一点就好了。如果我们能在第一个人举起相机前分开就好了。如果这不是一个直播信号，就好了。

全世界都疯了。

02.

“……灵巧如蛇，驯良如鸽子……”

母亲慢吞吞地，逐词逐字地念着。我开始习字时，她送给我一本圣经，引导我随她念着：“爱是恒久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