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2 / 2）

“mori，你怕死吗？”

一直发呆的尚可突然问道。

“您在说什么，mori不是很明白。”

“……”尚可总是忘记mori只是一个会说话的机器人。

“我的意思是，mori，你会害怕自己消失吗？”

拟人音并没有响起，尚可只能听到mori加速运作的时候机器发生的响声。有点像尚可留在地下城的破电脑带不起大型游戏的时候的声响。他有一阵恍惚，仿佛还在上学，只是逃课在家里打了几局游戏。下一秒也许母亲会推门进来直接关掉电源。

“先生，mori还是不太明白。”

“……”尚可选择放弃。还是自己待着吧。

“先生，什么是害怕？”但反应良久的机器人仿佛终于找到了那句话的症结一般，突然问道。

设计者只是给了机器人庞大的数据支持以及技术支持，但人类的情感情绪，确实分毫都不在设计之中。尚可一直都很明白这一点。

既利用又不信任，人类真是无聊又可恶的存在。

“什么是害怕？”尚可重复了一遍问题，“害怕就是一种心理感受，面对未知的或者可怕的事物而产生的……”

尚可突然发现能够解释情绪词汇含义的似乎只能是另一种接近的情绪。况且，“mori，你的数据库没有‘害怕’词条信息吗？”

“有的，先生。但并非所有词条信息mori都能够完全理解。”

“但AI不是都具有分辨人类情绪的能力吗？”

“是的，先生，但那只是来源于数据的比对结果。Mori可以从人类的面部表情以及语气神态信息的比对得出‘害怕’情绪，还能根据系统收录的心理学知识完成‘害怕’情绪的正确疏导和缓释，但mori并不能完整理解‘害怕’的具体含义。您刚才所问的句子‘你会害怕自己消失吗’，害怕指向的主体是mori，但mori只知道如何处理人类的‘害怕’……”

Mori那几分钟的沉默似乎大有价值，对这一词汇竟滔滔不绝起来，尚可听着却慢慢想到了别处。工作这么久，他好像没怎么害怕过。

除了头一次走出地下城。

仿佛身体内的无数神经感知末梢在那一刻被齐齐斩断，肉体可感的恐惧。能够使人瞬间深味末日地狱是怎样一幅景象，大抵莫过于此吧。灰色冰雪之下是废弃的城市，一千多年过去了，仍然可以清楚捕捉到可怕的毁坏痕迹。更远处已经停止工作的巨型发动机像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耸立着。尚可第一眼看过去，便感到浓重的沧桑带来的压迫感。片刻的震惊之后，尚可感到愤怒，但又无从愤怒的憋屈感。

仿佛信仰上帝的人历经千辛万苦进入伊甸园后才发现伊甸园与地狱同义。

他真切地感受到，地下城技术模拟下的地球，只是一堆能够构织神话、谎言、纯粹想象之物的数据罢了。

地球不是蓝色，他是灰色的。这使人绝望。

当然，只有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感到了“害怕”。

现在，也许永远回不去那颗小心翼翼飘荡在宇宙的灰色小星球了，会害怕吗？

不，只是……感到一些遗憾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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