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1 / 2）

楚青第一次来看话剧，托李指导的福，还坐上了前排。观众不断入场，红色的幕布莫名给人以庄重感。身边的李笙深吸了几口气：“我怎么比他们还紧张？一个小剧场这么多人啊……我好担心周柔露，就我跟你说的那个小女生，她会不会一出场就撅过去了啊？”

楚青一愣，拍了拍她的手背：“不会这么夸张的。”她顿了顿，补充道：“最严重也就忘词吧。”

李笙被安慰得更惆怅了：“那她对手戏的撅过去了怎么办？”说着站起来，“不行，我得去后台再确认一下……啊，”她又坐下，“也就这么一小会儿了，我去还给他们压力。”

楚青忍俊，看到她又痛苦地抱着头，终于噗嗤笑了出来。

这短促的笑声显得轻快而温暖，不同于平常的清冷，大刀阔斧扫开了李笙所有忧虑，满心满眼只剩了一个楚青。她恍惚间想起初见时的楚青，也在自己的右手边，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当时也是这么好看。

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你的笑容这样熟悉。

啊~在梦里，在梦里见过你，甜蜜笑得多甜蜜。

《强欢》就不那么甜蜜了。基调昏暗，矛盾冲突一步步激化，在王子扼住圣女的脖子，为她戴上镣铐时冲击到顶，继而缓缓平息，王子耳语似的表白完后，勾起唇，似是满意，却带着残忍的冷漠。圣女伴随泠泠作响的铁链挣扎，他们的目光交接对峙，她叹息一声，身体像沉入泥沼一般瘫软下陷，最终倒入王子的怀中，昏睡过去。

灯光暗淡沉寂，继而满堂明朗。

结束了。李笙揪着的心归位。在男主演拉起周柔露时，她听见了周围的叹息，和许多“卧槽”。不免有些自豪，凑到楚青眼前：“怎么样？”

楚青搓了搓手臂：“很厉害，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李笙得意地扬起眉毛。

后台的傻小子女们已经抱作一团哭嚎了几嗓子，还派使者把李笙拉了来，她被困在臂膀之间，哭笑不得，被迫跟着吼了几声“牛逼”。王子张罗着喝酒撸串，老师恢复慈祥笑呵呵地放任，混熟了的还试图裹着李笙一块儿去潇洒，特别是女生起哄似的撒起娇来真是很难有还手之力，一口一个“李老师”、“笙姐”，听得头疼，而楚青在旁毫无搭救之意，李笙愤愤地瞥眼，看到她眼中的揶揄。

“你们同学一块玩，我凑什么热闹。”李笙不动声色地瞪了瞪楚青，“再说了我朋友还在这儿呢，约好了吃饭的，咱们就下次，下次有缘你笙姐请客。”

“你朋友一块儿来不行吗？有什么不好的呀，笙姐，你这样很没劲啊……而且我们赵老师也会去啊，你们还可以追忆一下似水年华……”

楚青眼见李笙的精气神蔫儿了下去，就好像一株软趴趴的花。她瞄了眼眼时间，不耐烦得非常敷衍，啧了声，道：“李笙。”

李笙如蒙大赦，挤到身边：“等不及了等不及了，我先走了啊，吃好喝好玩好啊各位！”她推着楚青，小声催促“走走走”，生怕多呆一秒。

很神奇，楚青想，一个人给人的感觉怎么真能像花一样呢？蔫时想为它浇水为它找好阳光，焕发活力时就想碰碰她舒展的梨涡。楚青错开一步，把手揣进兜里。

她看起来依旧无知无觉。楚青暗笑着摇头，随之将这不合时宜抛之脑后。

“我俩先找个地吃饭？”李笙打开车载蓝牙，打算拨电话，在操作的间隙，说，“你最近……”

不小心按到了music，旋律飘了出来，二人均是一愣。

“我正唱着春天的韵脚，所有的生灵……”

李笙连忙按下切歌，假装无事地说：“你最近……”

“乞讨现在开始 誓言纯洁汇河归向北冰洋……”

“……”

楚青抬起头，张了张嘴，就见李笙窘迫地鸣了下笛：“怎么了？我不是说过我是你粉丝么！你以为我诓你呢？”

这无名火。楚青道：“没，我想说你不用切。”

“……”两个人你不看我我不看你地共同沉默了一会儿。

李笙靠在椅背上，“我这不是怕你介意吗？我有时候看自己演的戏就会觉得尴尬。”

“我不介意，你放吧。”

李笙气性上来了：“你别说，这一溜都是你的歌。我倒要试试要切多久。”她一直按一直按一直按一直按按按，歌手栏才总算蹦出另一个名字。

《风雪女人》的插曲，凄婉得簌簌下雪。

楚青有点不好意思。她其实很高兴，理智却让她把这份高兴藏起来，她照做了，面上如常：“你不是要打电话吗？”

李笙打着方向盘：“……是哦，等会儿吧，反正是打给工作室的。我先问你啊，我必须把这个问题问了，你最近在找中介？为什么？你那房子不住了吗？”

“嗯。”楚青说：“那是我朋友的房子，最近要卖了，我帮他卖，也顺便，”说到这里，有些忐忑，“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可以租。”

李笙的回答在意料之内：“租房子？你找不到的话我可以把我家租给你——我家挺空的，在M区那儿。”

楚青点了点头。

你疯了。李笙意识到自己递了他妈什么性质的橄榄枝后，滔天的慌乱奔涌至头顶，恨不得当即跳车逃窜，然而毕竟行车需要规范，她正直又小心地咽下几口气，聚精会神地关注路况……做不到。朋友借住应该不奇怪吧？余光只看得清楚青的须发……呸，鬓发，单纯小青应该没觉得有什么。况且！能有什么！

你瞧饶是狂澜也扑不灭情思中的旁门星火。

喜欢是简单的。互相喜欢是难的。在一起是更不容易的。李笙很怂，上辈子兴许就是鸵鸟的一根羽毛，卡在了第一步，只敢将喜欢悄声赠予——俗称暗恋。

各怀心思的两个人不谋而合，共同拿捏着相处的平衡。

李笙跟工作室沟通了行程，发现自己又清闲了下来，轻松也不是，着急也没办法，只好找事来忙。除了陪楚青卖房之外，她还在老师那里混了个助理当。老师早从原来学校辞职，和朋友合伙开了这家培训机构，小班教学。不过气氛明显没有在排戏时那样和谐融洽，老师烦躁得很，同学们也都有些胶着的尴尬，宛如没有润滑的齿轮，运转费力。这里的说法那里的故事，相去甚远模模糊糊，不过全落脚到周柔露身上。

第不知几届微电影大赛第二名导演是周柔露的金主，隔壁编导班班长是周柔露的备胎，《强欢》就是追求手段，还有那天庆功局散了后，一些个男生陪赵老师回剧院处理后台，在休息室看到了周柔露和一个陌生男性在……

李笙目瞪口呆：“不是，写《强欢》追求女生真的能成功吗？这是挑衅吧？”

“您这重点也太歪了。总之就是她超级无敌绿茶，您也看到了，不然就她那演技怎么挑大梁？我看她以后也是要去潜规……”

“够了啊，”李笙皱了皱眉，“我看我得去跟你们赵老师建议一下，专门抽节课出来重塑你们的价值观，这想的东西都够写篇跌宕起伏的小说了。”

围着的几个女生不服气，李笙用指背敲了敲桌面，道：“我在这儿等着你们来请教我，不是让你们来跟我说八卦的。再说了，选角是不是你们赵老师选的？他的为人你们还不清楚吗？周柔露外形方面贴合角色，本色出演就可以呈现出好效果，这没错吧？”她顺手把最近一个女生的刘海撸了上去，接着嗤笑一声：“还金主，我还第不知几届电影节提名影后呢，小姑娘们，我够格做你们的金主吗？”然后一挥手，示意闲杂人等自行消失。

越来越乱七八糟。原来的窃窃私语发酵得正大光明，在课堂上都有含沙射影，还有人从道具箱里抓了条假蛇去吓周柔露——这是李笙撞见的一次，不知道私底下还有多少，什么程度。

周柔露更加沉默，家里人似乎正在和赵老师商量着退课。

李笙听到阴阳怪气心情就很差，她在委婉这上面兴许真的少根筋，气乐了：“你们是小学生吗？知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你们在霸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