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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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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顶的风又野又妖,她裹着你的毯子,问你是不是要走时,你差点就摇头了。你为了送她,早晨五点半就起床了,洗漱的时候眼睛都没睁开,但是你一点都没埋怨,一点都不后悔。你发动引擎时甚至从启动声中听出了期待——你又可以见到她啦。

李笙仰躺到座椅上。

遥远的歌声听不清楚,所以你觉得每首歌都是她在唱。你现在能想到的就是她。你最初觉得她好看,这没什么,你在圈内的友谊都因此开始。然后你觉得她与众不同,觉得她酷,开始听她的歌,你的车载音乐里有她的声音,你专门为她辟出歌单,《广阔》的音韵一气呵成,嘈嘈切切,张扬的风浪冲破海面,席卷穹庐;《北方的河》静谧空灵,真如额尔齐斯河一般圣洁纯净;《春天挖沟机》另辟蹊径,寸草片花融入清弦;《佛焰花序》冒寒绽放,热烈难凉……她早期的歌你也找来听了,笔法稚嫩,青涩地透露出心神……毫无疑问,你喜欢她的歌声,以及任何曲风。

然后,你又见到了她。在人群之中,她沉默又亮眼。这个女孩疏于交际,可专注,赤忱。她可以在短时间内与整个乐队磨合完美,扎进音符就生机勃勃。她看起来冷淡,其实有求必应。当初零报酬赶来救场如是,回应你每一次无聊的邀约也是。她会回应你。在你们熟悉起来后,她每一次都会回应你。她甚至在珍惜你的好意。

吃饭的时候你无心的咳嗽,她就会调高空调的温度,你穿着吊带连衣裙大快朵颐,她会无声地帮你挡住服务员逾越的目光。

而你呢,你记得楚青的笑容,记得她偶尔不知原因的无措,记得她飒爽的马尾和身姿,记得她喜欢穿蓝色和白色的衣服,记得她喜欢勾子鞋,甚至记得她耳尖至下颌至颈边的那三颗痣。如果你会画画,你就是神笔马良,能够在纸上画出活的楚青。可恨,李笙,你居然记得这么清楚。李笙悲叹。你还说人家可爱。从小到大除了自己你还说过谁可爱?哦,确实好像还挺多的……对了,我就是喜欢夸人可爱,女生之间可爱一下怎么了?这是礼节。她盖住自己的眼睛。可我怎么就这么慌呢,就像预知到地震的动物。震源在哪里?你说呢,李笙。你又不是没谈过恋爱,没喜欢过人。

李笙睁眼,从指缝中望向车顶。

可是,可是,你亲近你的每一位朋友,她也许不是个例外。

不是吗?

不是个鬼。

除了我妈我爸和楚青,谁让我这么早起床开车迎接我不放声辱骂他才怪。

然而,然而。李笙还是不敢相信,是不是最近交往太密切产生的错觉?我都二十五了,会突然就弯了吗?当初拍戏的时候尺度那么大,我都没有一点感觉……我应该不喜欢女生吧?应该不吧?

她慌乱起来。我不能喜欢她吧。虽然时代变了很多,但我爸妈接受不了啊,她的爸妈也接受不了吧。感情不只是两个人的事。而且这种东西吧,不能不想,也不能多想。不想就是欲盖弥彰,越是禁忌,越是高昂;多想了吧,就会自作多情,沉迷幻想。所以到这里就够了。李笙警告自己,不要再多走了。

她本来想等到楚青结束一并接她回去的。但很显然现下她需要收敛这种贴心。一,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结束,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二,青青成年五年了,也不是真的不谙世事的公主,兴许也觉得我在没必要地多管闲事呢。李笙说服了自己,仓促地发了条“我走了”的消息。随着景色往后倒退,她渐渐把暧昧的念头丢在青山头,驾驶着车奔往城区,重进舒适区,重获安全感。

楚青是懵的。

装满红水的塑料瓶在地上裂开,淌出血一般的轨迹。幸好电光石火间有人拽了她一把,否则它可能会砸中她的喉咙。热火朝天的音响也盖不住观众席里传来的尖锐叫声,喊到破音,让她滚下台去。

后台反应过来出现事故,手忙脚乱地停了音乐,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在短暂死寂后,观众席有人和那个人对骂了起来,吵吵嚷嚷,安保挤进人群,把被四面八方按住的约莫高中年纪的女孩拎了起来。楚青被台上好心的陌生人围住,神思尚未归位,机械地重复着“没事,谢谢”。她远远地看向那位女孩,如果没耳鸣,听到的应该是一句“你配不上周粤”。

周粤,就是歌星。

楚青抿着嘴,摁了摁胸腔。

主办方拿着话筒安抚人心,说已经联系了警方,请大家先冷静一下。很抱歉考虑不周,让大家都受到了惊吓。请大家在原位休息五分钟,我们的节目顺序要临时做出调整,感谢所有人的谅解。

楚青被扶着到了后台。

其实他们没有报警,一旦报警,一系列的麻烦也就来了,毕竟人没有受伤。楚青点头,表示理解。她看似平静,说,我可以唱完,很抱歉打乱了你们的进程。实则恍恍惚惚,乱得一塌糊涂。他们拍了拍她的肩,让她多坐会儿,没关系的。楚青理性地对答着,瞥眼看到搭在椅子上的热带风格的毯子,忽然就有点晕,难受如滑坡般来势汹汹,她快站不住了。

她颤巍巍地拿出手机,划开,也就看清了消息。她深吸口气,堵住所有宣泄。愤怒与委屈与别的激烈情绪无力地瘫倒,噤声。她明明没有说话,也没有被砸到,却像被浸了咖啡的刀剌了嗓子一样,又疼又苦。

嘿,楚青,别希求,别失望。

她最后还是回复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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