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1 / 2)
灵泽本想再服一粒逍遥散,被悲愿苦劝:“师父,今日的量太多了,还是明早再用吧。”
见弟子满脸哀求,灵泽不再坚持。
林渊梳洗完毕后,回到帐篷,便看见灵泽上师身穿宽松灰色僧袍,盘腿坐在床铺上。
尽管灵泽早已明白,空有愿力救不得苍生,但当他心中不安时,还是会习惯性地推拨佛珠,默念经文。
林渊低声问:“上师还不歇息?”
灵泽淡淡道:“睡不着。”
上师平日卯时便要起,现在已过了早子时。
林渊也盘腿坐下:“我能陪上师说说话么?兴许唠叨几句,睡意便上来了。”
灵泽微微一笑:“正好,我也一直想与你交谈。”
唯有夜深人静时,灵泽才能穿上宽松灰袍,做回自己。
灵泽说:“我今日见你对身份转换颇为适应,难道连日多番变故,你都一一适应过来了?尽管失去内力和教主地位,你亦没有慌张难过。”
林渊挺直腰背,盘腿坐正,即使离开陈家多年,自小养成的习惯,仍然鲜明。
林渊说:“最早出现变故时,我目不能视,身体无法动弹。尽管徐长卿汇报,圣教总舵被攻陷,起初我是不信的,还有几分觉得,只是又一个噩梦。”
当时,他身边没有任何相熟之人,处于黑暗中,感受不到躯体四肢,心中恐慌。
若一生如此,比死更可怕。
唯有徐长卿的插科打诨,教他放松些许。
“后来,徐长卿替我治疗后,我观他神色举动,以及周遭气氛,才慢慢信了。”
灵泽勾唇微笑。
林渊继续说道:“我长居总舵,极少理事,除却与左护法练功比武,基本不会运用内功心法。因而这段日子里,尽管内力全失,也没有不适应之处。”
若没有右护法蔡曲所提及的一个月之约,他甚至觉得,失去内力后,更为轻松。
“七八年间,我初次离开总舵,眼花缭乱,还好有徐长卿在路上对我多加照应……既然事已发生,我慌张难过也无补于事,只能尽人事,知天命吧。”
林渊一贯厌恶林家传承至今的功法,极少使用。
三年前,他刚继承教主之位,在与左护法凤真的对练时,便不自觉地用上林家内功心法。
深厚内力从经脉流转的瞬间,他脑海中仿佛有烟花爆炸,无数陌生又苍老的声音,在他耳边兴奋难耐地絮絮叨叨。
“砍断他的脖子。”
“用刀把他肠子扯出来。”
“我想折断他的脚脖子。”
“踩碎眼球的感觉,就像踩烂熟的果子,你会喜欢的。”
……
当林渊回过神时,凤真已匍匐在他脚下,衣裳烂得像破布,皮肤上尽是戏弄般割开的浅浅刀痕。
凤真用手捂着侧腹的伤口,血液从他指缝间淌了一地。
凤真一直在喊林渊住手,他却没能听见。
鲜血红得过于刺眼。
从那以后,林渊再也不和凤真喂招,也坚决拒绝杀生。
他知道自己已经踏在悬崖边缘。
右护法蔡曲明白他心中顾虑,便没有再逼。
但教中长老及教众不服。
他们犹记挂林培月在位时的荣光,对雪山陈家教养长大的林渊心存疑虑。
凤真单纯直率,蔡曲老谋深算,明明是圣教教主的左臂右膀,二人却对他隐瞒不少。
况且林渊一贯厌恶圣教动辄打杀的行事作风,以及背地里的肮脏营生,不愿插手,日渐被架空权力,徒有教主之名。
圣教最初,也只是想要一个武力象征。
林渊每日在山上,对老枯树练功,只求不负林家列祖列宗传承多年的邪道魔功。只等孝期一过,便按原本与蔡曲的约定,和蔡巧成亲,生子……将幸或不幸的一切,延续下去。
林渊与蔡巧虽然是青梅竹马,彼此有一定了解及信任,但蔡巧对他没有男女之情,他对蔡巧,亦没有。
蔡巧年少丧母,林渊父母双亡,他们拙劣地模仿着夫妻间的相敬如宾,却始终不得精髓。
又或者,林渊只是抗拒这种一眼看透的宿命,抗拒成为第二个林培月。
奈何没有权柄在手,一朝覆灭,只会任人鱼肉。
是他幸运,被徐长卿所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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