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心有波澜(1 / 2)
比起无聊的讲座,大家的兴趣明显都在民族博物馆上。博物馆离图书馆不远,大家一出图书馆就立刻奔了过去。这地方说是博物馆,其实更像公园,占地面积很大,室内是各种文物展出,室外还有人工湖畔、小树林等,环境极佳。
游知与一进到博物馆就成了孤家寡人,沈洛被胡鑫源忽悠去看出土文物,游知与对这些没兴趣,便一个人在外面闲晃。
百无聊赖就算了,还好死不死地看到黄帆和诗年在拍照,拍照的当然是黄帆,他手里拿着单反,把那一点不清澈的湖水换了几百个角度拍了个遍。游知与脑补了几个月后他要在杂志上看到的清澈的湖水,实在佩服黄帆的后期技术。
诗年呆呆地站在一边,是真的呆,被黄帆偷拍了好几张都没发现,游知与骂了句活该便悻悻地走了。
博物馆的湖边栽了几株紫荆花,三月正值开放,紫荆花似乎比别的花要脆弱,花瓣易落,当诗年转头抓住游知与的背影时,只看到几片淡紫色的花瓣在他身后划落,好在花多,即使落了一地,树上仍是一片繁茂。
相比这几株不齐整的紫荆花,学校某条校道上紫荆花的表现那叫一个扎眼。那条校道是通往教职工宿舍的,平时很少有学生走,两旁栽满了紫荆花树,盛开时整片紫色与粉色相混合,放眼望去整条校道被花瓣铺满,直接拿来当婚礼现场都不逊色。沈洛有次跑去用地上的花瓣摆了个巨大的爱心,摆拍了几张照片,还小小地在学校里火了一把。
游知与看着沈洛发到群里的照片,发出了一句直男般的吐槽:“吃饱了撑的!”
游知与跟诗年分手后,看到那台手机就心烦,还在家里时就跑去换了一款新手机,没想到这新手机跟他八字不合,怎么用怎么硌手,来学校一个月不到又去换了一款更新的,读书沙龙上被大家揪着不放,纷纷大喊土豪。
诗年对此不发表任何意见,但这也提醒了他,他应该换手机了。跟游知与在一起的时候,诗年几乎不花钱,家里给的生活费全都好好躺在银行里,不知不觉间也变成了个小土豪,这也挺好的,想买什么买什么。他们两个不约而同地对这个学期的读书沙龙没兴趣。诗年课多了起来,不像上学期那么空闲,还跟着编辑部忙得死去活来,根本没时间去看书。游知与则是忙着做他的大学生创新课题,因为顶着个年级第一的名头,老师反复强调要拿到国家级课题,把他逼得肾上腺素直线飙升。
因为诗年这个工作狂的关系,编辑部的工作进度比往年快了半个月,每个人都叫苦不迭,但是提前完成工作所带来的喜悦仍然提醒他们这是诗年的功劳,整个部门在自家群里狠夸了一顿。
审稿结束后的工作是修改和校对,修改之前要群发邮件通知文章通过的作者,问他们是否同意修改,是自己改还是交给他们改。他们当然是希望对方都交过来改,省得到时候作者们这里拖几天,那里拖几天,时间都给拖没了。
“给个最后的期限吧,到时间没交的话我们就用其他稿子。”诗年提议。
一个副部对这学弟雷厉风行的作风不是很能理解:“可是备用稿的质量确实要差一点,而且备用稿还不是一样需要修改?”
“我们自己写不就好了?”诗年一句话堵住了别人的嘴。
有才华就是任性啊!
当天下午诗年去参加了“挥尘”征文大赛的颁奖典礼,他是作为获奖人被邀的,文学社派了代表出席,但游知与没去,也省得尴尬。
只是,当他站在台上拿着获奖证书和其他获奖人一起微笑着拍照的时候,当谭心和纪闻、胡鑫源几个人把他的获奖证书来回传阅的时候,他只是遗憾着游知与没看到。
这学期,社会学的老教授给社工13教授重点课程——社会研究方法。诗年高中两年半的理科思维还没有被磨得一点不剩,上起这种分门别类逻辑缜密的课来津津有味,比那又长又乱的社会学概论好多了。
诗年很快把那本教材看完了,课上一直跟着教授的思路走,偶尔也能把握住教授的讲课过程,颇有些成就感。
而这门实用性极强的课程,也很快派上了用场。
游知与因为做课题的关系,少不了要做调研,4月末的读书沙龙上,沈洛帮他发了一份调查问卷:“大家帮做一份问卷,随机抽样抽到你们。”
诗年:“这不是随机抽样。”
游知与:“这不是随机抽样。”
沈洛:“······呃······哦我知道了,那种在路上随便看到个人就问才是随机抽样。”
诗年:“那是偶遇抽样。”
游知与:“那是偶遇抽样。”
他们两个很默契地应了沈洛,却又不约而同地没去看对方。游知与心里头有点不是滋味,以前在一起时总说不出一样的话,现在倒是说了,可也没用了。
沈洛没说这问卷是谁的,只说要填,诗年看了几眼,觉得熟悉得很,在脑子里一阵搜索才想起,他两周前在普通心理学的课上看到过一模一样的,这是一份美国学者设计的问卷。诗年本来以为问卷都是调查者自己设计的,没想到还可以直接用别人的,他没马上填,发牢骚似的说了句:“这抽样也太没代表性了。”
在座学过相关课程的人不多,没人回应,只有游知与略带嘲讽地问:“难不成一万块钱的经费还要把全国大学生进行编号,进行随机抽样?学弟,你这么理想主义以后怎么做研究啊?”
“理想主义有什么不好?”诗年忍不住反驳,“再说了,做研究为的不就是得出有价值的结论吗?”
“所以就不用考虑可行性了?其实想想,做研究也跟过日子一样,是根本不可能完美的,对不对?”游知与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他。
诗年躲开他的目光,答道:“是不可能完美的,但也要尽可能做到最好。”
“可每个人最好的标准是不一样的,对我来说······”
“那就各用各的!”
这俩人越说越激动,大家都没看问卷,光听他们两个从研究讲到过日子,比问卷有趣多了,这会猛然停下来,全都跟着愣了,好一会儿,谭心才小心翼翼地问:“你们没事吧?”
诗年:“没事。”
游知与:“没事。”
好的,他们有事,这群人无比默契地低头填问卷去了。
游知与从开学到现在两个月才见了诗年三次,采风一次,读书沙龙两次,却只有这么一次说上了话。游知与原来一直想着找点由头跟他说说话,说一句也成,哪怕他应一声“嗯”也是好的,今天倒是说上话了,可都说了些什么,活该!
游知与想的时候一套一套的,后悔也是真心的,可是临到阵上,真刀真枪的,他那骂人的习惯“呲溜”一下就出来了。
亚热带的春秋两季短到可以忽略不计,所谓的春天和秋天对他们来说都只具有时间上的意义,而从没有真正存在过。当时间意义上的春夏之交来临,诗年看见了他入学的时候游知与一直不肯告诉他的惊喜,那些插在湖里的枯枝顽强而蓬勃地长出了一大片莲叶,结结实实地遮住了这个曾经丑得让诗年都不愿意多看一眼的池塘,是真的“接天莲叶无穷碧”,碧绿色和嫩青色之间缀着半开未开的粉色荷花,或高或低,或隐或现,也许比朱自清在几十年前的某个夜晚看到的更美也说不定。
诗年有次无聊便一一数了学校有多少湖,最后确认是十一个,东大院旁边的湖最大,可也跟别的湖不一样,当其他的湖长满了荷叶荷花的时候,这湖里居然长满了水草,一点都不招人喜欢,可它们在水里柔弱无骨地摇摆,仔细一看,还挺风情万种。
一个周日,黄帆和诗年处理完编辑部的工作,一起从办公室出来,俩人聊天正起劲,都不愿意就这么回去,黄帆便提出要送他回到宿舍,路上还能多说会话。诗年已经很久没那么开心了,暂时卸下工作的轻松感让他得意忘形了,以至于他在经过那片湖时,指着湖中的水草开怀大笑道:“快看!是徐志摩!”
“什么徐志摩?”黄帆下意识问道。
诗年脸上的笑容倏地消失了。他以为跟在身后的是游知与。
诗年高考结束的那个夏天,他和游知与有一回在路上看到一条臭水沟,里面稀稀落落地飘着几根水草,他们便打趣说有一根是徐志摩也说不定。
此刻,诗年耳边回荡着黄帆平静而毫无起伏的声音,鼻子一酸,快要掉出泪来。
不管是荷叶还是水草,他都没和对的人一起看。
“怎么了?”黄帆走到他跟前问。
“没事。”诗年继续朝前走着,可黄帆却没有跟上,只站在原地问:“你跟游知与怎么了?”他算准了这个关键词完全足够拉住诗年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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