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考研前后（1 / 2）

更多时候，诗年和万清一起去吃早餐然后到图书馆，一般在图书馆开门的前半个小时，他们各看各的书，互不打扰。有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子，总是穿着未及膝的连衣裙和一双粉色凉鞋，边来回走边大声读日语，她的声音穿透力很强，在一片嘈杂的读书声中特别突出，似乎完全不受影响。有一回，诗年遇到了黄美芬，知道她也要考研，但他们就在图书馆门前匆匆聊了几句后便跟随着人潮进入了备考圣地，此后再没有在图书馆遇到过。

10月，研究生考试报名系统正式开通，诗年和万清找了个晚上一起在宿舍报名。

“我有点紧张。”

“报名你紧张个屁！你记得报名号。”

“记得了，你交钱了吗？”

“交了，是这样没错吧？就报完了。”

诗年看着那一串报名号，突然有一种梦想成真的兴奋，他就快要成为一名文学专业的学生了，曾经心心念念的未来，终于要来了。

十一月中，诗年和万清去综合楼进行现场确认。确认的流程很简单，先是检查各种证件，无误后去照相，拿到报名表，签字按手印，将其中一份交回去便完事了。

诗年在这个地方看到许多不一样的面孔，却在这些人的眼中读出了一样的期待，他们来确认的是未来。

时间来到十一月下旬，诗年翻出了长袖的衬衫和薄外套，万清已经拿到专业课的重点，只剩下每天刷题的任务，比暑假还要轻松。相反的是，诗年却越来越紧张。一天晚上，诗年躺在床上，脑子却无比清醒，他按照目前的复习速度想了一遍，还剩一个月，他根本复习不完单个的知识点，更不要说综合性强的大题。天哪！考不上了！脑子里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害怕了好一会儿，他又安慰自己不要紧张，先好好复习。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边说别紧张，可脑子还是特别清醒，睡意全无，翻来覆去直到大半夜才昏昏沉沉地睡过去，第二天醒来时顶着俩黑把万清给笑死了。

“我觉得我考不上了。”

万清风风火火地刷完牙洗完脸，甩给他一句：“觉得个屁！赶紧滚去看书！”

诗年改变了背书的策略，每个知识点只记大点，在脑子里过一遍，差不多就到下一个，这么进行了两天，进度明显比之前快，于是他又变回原来信心满满的样子：“我肯定能考上。”

“能不能别神神叨叨的？”万清快要受不了他了。

此后，诗年的情绪陷入四天一轮的循环当中，先是一慌，肯定考不上了，然后猛地看书，两天后信心满满，我考不上谁还能考上？于是边看书边胡思乱想，两天后又回到起点。

要是女生们的生理期都能有他这情绪循环这么精准，不知得省去她们的男朋友多少事。

为了不影响诗年复习，游知与很少给他打电话，诗年也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反正背书的时间怎么算都少，正好不必再想游知与。而这天下午，他却意外地接到了游知与的电话，没等他开口，游知与开门见山：“记得复习《源氏物语》和《尤利西斯》，至少得考一个。”

“你怎么知道？”

“去听了几节外国文学史命题老师的课，一直反反复复讲这两个，前段时间是命题时间，老师不会无缘无故地老是讲某个内容，这是关于命题想法的某种流露吧。”

诗年立马挂掉电话，跑去背这两个内容。

不出诗年所料，他没有复习完中国古代文学史，当他在考场上看到古代文学史部分那道聊斋志异的大题时，心里大呼要完，这个内容他只看过两次，只能凭着记忆瞎写，能写多少写多少。好在现当代文学史他全会，多少平衡了些，又没时间多想，便提笔狂写。

下午的文学理论和外国文学史同样悲喜交加，游知与说要考的《源氏物语》和《尤利西斯》都出现了，但是跟这两道题一起出现的还有一道他从来没见过的翻译文学题。

这都什么破题？

诗年满心悲愤地瞎掰着，手已经酸到不行，可他不敢休息，强迫自己一定要写到最后一秒，坚持到最后一秒就好了，这半年来的艰苦生活就可以结束了。

当他把答题纸放进信封，在封条上写上名字时，考场里已有了窸窸窣窣的响动，他知道，所有为了考研而不得不安定下来的心要重新躁动了。

一名监考老师依次将考生们的信封收上去，坐在诗年右前方的男生喊起来：“我要回去睡觉！睡到天昏地暗！”

“不是去玩啊？”站在讲台上的监考老师问道。

“不玩，睡觉！把这几个月没睡的全都补回来！”

考场里的声音越来越大，收拾东西的声音，说话的声音，以及外面传来的声音，混杂在一起，美妙无比。

其他考场已有人走出来，监考老师说：“现在大家可以走了，希望明年不要再见到大家。”

“我们也不想了啊！”

考生们纷纷拿上东西，离开考场，诗年走前还将贴在桌上的准考证撕了下来。那一刻，他内心只有压抑已久的情绪终被释放的愉悦，几近疯狂。

万清约了诗年在楼下见面，准备今晚狂吃一顿。

诗年出来得玩，人潮基本散了，只剩下一小部分人。他来到楼下，见一个男生捧了一大束火红的玫瑰花，在十二月的冷风里特别扎眼。男生灿烂地咧嘴笑着，走向一个跟诗年几乎同时下来的女生：“顺利吗？”

看着这一幕，诗年突然想起游知与，在生命中这样重要的时刻，他们没能在一起，即使他在，也没法在大庭广众之下给自己捧来一束玫瑰花。玫瑰花当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韶关的那个雨天，也许有生之年都不会再有了。

“看什么呢？”万清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吓了诗年一跳，“你也想要啊。”

“万清，其实，我是同性恋。”

“啊？”

诗年和万清沉默着走向南门，他们约好要出去吃饭的，万清到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诗年说了啥，只好呆头呆脑地走着。诗年跟在一旁，就像每天早上一起去图书馆那样，平静的，踏实的。

正前方就是南门，万清猛然止住了脚步：“不会是那个学长吧？叫游知与？”

诗年停下，点了点头。

万清习惯性地伸手搭上他的肩膀：“其实同性恋也没有什么不同嘛，他对你好吗？”

诗年鼻子一酸，才知道万清这傻小子也能这么煽情。这个问题他不陌生了，他跟家里人出柜的时候诗华也问了同一句话，一个字都不差。“好。”

至始至终，真心待他的人都只关心他过得好不好。

刚到餐厅坐定，诗年就给游知与打电话汇报情况：“考完了，《源氏物语》和《尤利西斯》都考到了，但是考了个翻译文学的题，不会，都没见过，也是啦，就这样吧，反正也考完了，之后啊，之后准备写论文吧。”

那一头，游知与刚挂掉电话，舍友便问：“考研？”

“对啊，考我们学校文学院。”游知与不知是坦荡惯了还是为了以后提起诗年方便，每到一个新地方总要跟必要的人出一下柜，还好现在是两人一个宿舍了，也就不用让太多人知道。

好在这个舍友见多识广，非常淡定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没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