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独自奋战(2 / 2)
即使姐姐们都已经默认那是个女生了,但谁能猜得到游知与这个家伙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呢?
好在游知与还算听话,此后,诗年每周会收到一张从北京寄到家里的明信片,一面是N大各个角落的风景,另一面则是他熟悉的笔迹,内容全是过去那几年他给游知与念过的诗,从他名字的“诗酒趁年华”到游知与偷偷藏起来的里尔克的秋日,他回忆起高中时为游知与念诗抄诗的日子,只觉得除了回到学校当学生,这辈子都再没有什么奢望了。
游知与答应过诗年的要照顾诗华也不是随便一点头就把事情抛脑后了。诗华到北京的那天是他亲自去接的,他接到诗华那一瞬间,突然想起三年前,这丫头刚中考完,和他们两个一起无聊地玩了一个星期。
他还能想起诗华在动物园里快要无聊到死的表情,但是她那亲哥却丝毫没发现,还兴致勃勃地让她看这看那。
他也能想起自己故意在诗华面前暴露他和诗年的关系,甚至还清楚地记得诗华检票前那意味深长的一眼。。
这都是过去了,美好的过去。
之后,游知与保持着每周去看诗华一次的频率,带着她出去吃吃喝喝,缺什么买什么,有时候什么都不缺也能买一大堆,还贴心地给诗华的室友带过小礼物,搞得好几个班里的同学都以为他是诗华男朋友。后来在诗华手脚并用的解释下,大家才终于明白那是她哥哥。
十月份,诗年辞职。他离开公司的那一天,这些小姐姐终于明白这不是这个年轻人的归宿,这对他来说不过是个中转站,可是人生中的相遇,无论长短,总是令人铭记。那个勤奋好学的总是坐在窗边向下看的弟弟,要去他的远方了。
把碗莲送给他的那个小姐姐对他说:“我希望你明年别再看到我送你的碗莲。”
碗莲带不走,她这么说,是希望自己能实现远走的愿望。诗年点点头,心里多少有些遗憾竟没送过东西给这几个小姐姐。
诗年上大学后对国庆假期没有什么概念,毕竟总是与游知与在一起,节不节日的真的不重要,可如今分开了,却又觉得举足轻重。他盼望着游知与能对他说国庆回来看他,即使这种行为确实有些小媳妇了。
可他不在乎,他也不要什么男子汉气概,他就想珍惜与游知与在一起的每一刻。
但是游知与并没有回来,国庆假期对游知与来说是个几乎虚无的存在,它等于学弟学妹口中的旅游或是其他同学的出去逛逛,也等于自己的实验、调查、分析以及报告。
诗华初到北京,国庆假期排得满满当当,也不管是不是会累得收假之后完全不想上课。游知与看着她那像是打了鸡血的兴奋模样,只好像个送孩子出远门的老妈子,在她身边絮絮叨叨一些他曾经也不爱听的话。
他当然知道,诗华也没听进去,到最后,反复叮嘱的事情只剩下一件:“每到一个地方都要给我发消息知道吗?”
“我又不是小孩了,不会出事的。”
“答应我!现在你哥分不得一点心,你别添乱子!”
诗华边拿过游知与手里提的行李边回答:“好了嘛,知道了。”
碗莲已谢,但诗年仍在那几个玻璃缸里注满清水,看书看累了就到阳台上用清水照他那张因为吃不好也睡不好还得辛苦看书而带着黑眼圈的泛黄的脸,心想这要是被游知与看到了,也不知得骂成什么样。
辞职之后,因为一个人住的关系,诗年在看书之余多少有些胡思乱想,一会回忆他和游知与的过去,一会展望他们俩的美好未来,有次突然想起,他和游知与分手之后,游知与在图书馆研讨室教他微积分那一次,明明承诺过以后再不会骂他的,可是后来好像也照骂不误,自己却还没抗议,真是奇了。
也许,是真习惯了。
诗年不知是自己一个人太孤独还是别的,耳边常出现游知与的声音,有时候是高中时候的低沉磁性,有时候是大学时的成熟稳重,但无一例外,他只听到游知与在骂他。
诗年苦笑一声,转身回房间里看书了。
书桌上打开的中国现代文学史停留在鲁迅那一章,诗年草草扫过那些总结和分析,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去看书的冲动——不是这样的书,是作品,是他喜欢的那些作家作品,不受限制,也不用背,只需要半躺在床上,心平气和,安静地翻过一页又一页,缓慢的,冷清的。
现在是不可能了,那么,为了这一天,为了自己想要的未来,奋斗吧,青年。
诗年合上书,背出了声:“鲁迅的杂文创作可分为三个时期······”
万清的研究生宿舍离学校正门不远,出了正门走五分钟就是诗年家,可一来他忙得脚不沾地,二来他也不想让诗年腾出时间来招呼自己,便一直没去看他,只偶尔给他发消息,问问情况打打劲。至于能收到什么样的回复就全靠诗年的状态了。要是能跟他聊上几句,能应该是刚看完书在休息;要是只回一两个字,那就是正在看背到一半,卡壳了;如果一直收不到回复,那就是诗年在计时做题。
有了去年的经验,诗年这一年的复习极其有条理,十一月开始就进入刷题状态,严格按照考试时间来做往年真题。基本上除了考场环境,该有的都有了。
今年的现场确认时间跟去年差不多,地点也一样,或许对于诗年来说,唯一的不同在于今年的他孤身一人。
确认那天下起了小雨,轻飘飘地沾在发梢上,感觉不到任何重量,即使不打伞也不要紧。诗年背着上大学时那个双肩包,迈着大步朝确认地点走去。
也许是母校的关系,也许是因为毕业还没多久,诗年走进校门的一瞬间有种特别熟悉的感觉,仿佛他这么久以来都没离开过这个地方,一直就在这里,哪儿也没去。
但终归是要走的。
对于早上六点起床开始看书刷题直到晚上十一点半的诗年来说,进行现场确认简直是一件极度浪费时间的事情,因此他整个确认过程都迅速而准确,确认完便匆匆回了家,跟去年那慢悠悠的样子倒是很不一样,也没像去年那样边走边观察其他人的表情。只是签名的那一瞬间,他觉得,今年他会考上。
也是在这一天,他收到了游知与从北京寄回来的礼物,是一个N大的笔记本,棕色封面,上面印有北京N大学的字样,普通得很,可诗年却欢喜得不行,当即给游知与打了电话:“我收到你的笔记本了!”
“喜欢吗?”游知与熟悉的声音传来,差点让诗年掉下泪来,他忘记了自己有多久没跟游知与说过话,也几乎要忘记游知与将他拥在怀里的感觉。
“喜欢,”诗年点点头,“我今天去现场确认了,刚回来。”
“好好复习。”游知与的声音似乎特别冷清,不知是北京早已降温还是他特别累的缘故。
诗年终于忍不住:“我很想你。”
他告诉自己千千万万遍,别说,绝对不要说,只要不说,就可以骗自己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便可以依然坚强地一个人看书刷题,过单调的日子。这话一旦出口,便是在宣告他抛不下那风花雪月的浪漫时光,那曾经的坚持便也像是笑话一般,不值一提。
可他说了,就这么毫无征兆地破口而出。
不出他所料,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而后传来依旧平静而没有丝毫起伏的声音:“诗年,坚强点。”
我知道,我知道。
诗年右手紧紧攥着手机,因为用力过度还有些发白,鼻头酸胀得难受,眼泪一下飙到了眼眶,却强忍着不哭。他在心里把游知与的话重复了两遍,一咬牙挂掉了电话。
该是长大的时候了。于是,他的眼泪就圆润而完整地砸到了地面上,碎成心上的瓦砾。</p>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