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2）

“就是不喜欢吃油菜。”

“浪费可耻啊这位朋友，”李文曜很自然地夹起被姜浩初扔到一边的冰凉菜叶吃掉，又贱贱地以一种语重心长的语气说：“崽，你这样不好养，为父甚是忧虑。”

朋友之间互相挑午饭里的菜吃本就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更何况人李文曜压根儿也没把筷子伸他碗里夹菜去。兴许是姜浩初自己心思不纯，竟莫名其妙把个脸烧得通红，直燎到那一对白净耳根去。

他正要反驳“谁是你儿子”，又忽然发觉那个养字用得暧昧怪异，大脑一时当机，竟比较不出这两个槽点的优先级，只好傻愣愣地噎在那里。

对面几个大小伙子却连盒盖都没揭开，正凑在一堆打游戏打得浑然忘我。

“我操我被定住了！”

“ 上路上路。”

“靠，”王阳舒把手机咣当往不锈钢桌上一甩就开始掐住韩英范的脖子作“你醒醒啊不要吓我”状疯狂摇晃：“这还玩个鸡毛，毫无游戏体验啊兄弟！投了吧投了吧，不如吃饭。”

“吃饭吃饭。”

“你这种人啊，菜得一笔。”

“是是是，‘这把还能翻，你开始认真玩’...”韩英范一脸嘲讽。

“行，你说的，”王阳舒指着碗里的日本豆腐，“我王阳舒就是撑死，从这跳下去，也不给你一块豆腐吃。”

“别别别，哥，我错了。让我吃一口，就一口，真的。”韩英范堆起一脸谄媚的假笑，将他罪恶的手伸向王阳舒的勺子。

韩英范也是个实在人，说吃一口绝不吃两口，诚不王阳舒欺。然而...

“靠，”王阳舒一脸悲愤与震惊地瞪着韩英范，“王大陆，是你吗？”

韩英范忍笑忍得辛苦，却偏要一本正经地跟他扯皮：“咋，不是你同意让我吃一口的吗？”

旁边一圈男生都哄笑起来：“哎哟——王阳舒的豆腐好吃吗？”

韩英范笑得很贱：“可好吃了，来让我再吃一块呗——”

王阳舒黑着脸一把拍开他的手：“边呆着去——哎曜哥，你和那谁进展到什么地步了？”

李文曜微微笑着，随手挑着碗里的菜叶：“什么呀？”

“曜哥你这就没意思了啊，谁不知道你这几天忙着钓小女呢？别跟我们装洋蒜了。”

姜浩初泛白的指甲死死地掐在竹筷上，他脑子里的弦一瞬间紧绷到极点，随时都有可能因极度的紧张而断裂。

他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怎么不知道？

他们进展到哪儿了？约会？牵手？拥抱？接吻......？

“还行吧，应该有戏。”

“不是，我也没见你怎么追着人家献殷勤啊。”

“嗨，这你就不懂了，”此前一直坐在一边观战的尹思源一脸神秘地说，“董幼文那种女生一看就挺傲的。你越跟人屁股后面跑人越瞧不上你。把自己放得太低的下场就是成为女神的备胎。你得拿着点。”

几个男生都乐不可支地狂笑起来，一边起哄：“哟——情圣啊！”

王阳舒笑得前仰后合，差点把自己呛死，却不忘嘴欠损人：“把你能耐的，飘了啊。情感专家尹思源，嘴上说得一套一套的，然而还不是母胎单身？”

韩英范那张洼地一样满是暗红色痘印的脸却流露出十分的悲愤：“太他妈对了，要么说人都是贱骨头呢。我初中死心塌地追了我女神三年，人看都不看我一眼。那男的就是故意忽冷忽热地吊着她玩。人家呢？倒上赶着贴冷屁股去了。”

李文曜和那群男生后来又说了些什么姜浩初一概没听见，他努力抑制着自己下意识拔腿就跑逃离食堂的冲动。他也不知是替别人不值还是觉得自己可悲，又或者二者都有。

可要说起来，真是可悲吗？倒也未必。不过是一点无稽，一点可笑罢了。他忽然意识到这一点感情的萌芽是没有太大让它生长下去的必要的。或者说，该先是因为没有生长的可能，所以还存着幻想也就未免显得有些痴傻。

但人要是能说爱就爱说恨就恨，恐怕人际关系要简单得多，世间也便没有什么求而不得与怨憎别离了。

有时候倒要感谢这些痴人，否则人来世间走这一遭不知要失掉多少冷眼咀嚼他人悲喜的趣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