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2 / 2）

“小宝！小宝！”莫然竭力呼喊着。

“啊啊啊要撞上了！”一个游客的车子在各种碰撞下，来不及转向地往陈宝的车子冲了过去。

很多人在叫，但是陈宝没有听到，直到一股猛烈的冲击撞了过来，顿时天旋地转。剧烈的疼痛中，他看见七彩的气球，升上了蔚蓝的天空。

恍惚中，他似乎看见乔以哲握着自己手，那时他说：“小宝，我们一定要成功，不然全世界都会说Loreley是因为他失败的。”

然后，他看见自己把心敲成了一片片碎片，如那七彩的气球，飞越了天际，远得连自己都看不见。

寒风凛冽，浪涛拍打着两岸。

悬岩上坐着一人，静静地看着河上的船只，栗子色的长发随风飘扬，如海水中飘着的海藻。

“小宝！小宝！”莫然唤他，“你快回来。”

陈宝转过头看他，逆光中扬起了微笑，美得如一触即破的泡沫。他没有说话，只是回头站了起来，迈开步子纵身一跳。悬崖下是漆黑如虚空的大河，翻涌的浪一下子就把那瘦小的身躯卷进深处，再也找不着了。

……

“小宝！”莫然撕心裂肺地喊着，猛地在床边惊醒过来。

冰冷的消毒水味依旧提示着这里是医院，苍白让人生厌的医院。一头金发的陈宝在床上躺着没有醒来，长长的睫毛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医生说他并没有大碍，只是断了锁骨。

他在游乐园里被撞得昏过去，一醒来就在哭，拉着莫然的手，捂着胸口眼泪不住掉下来：“痛……我心好痛……好痛啊！止痛药呢？给我止痛药啊！我痛得快死了！”竟哭得像个孩子般，就算吃了药也还是在哭痛，闹了一轮才让莫然哄睡着了。

“莫然！”病房猛地被打开。

莫然回过头，没想到最先赶过来的，不是Loreley其余几人，也不是石魄，竟然是叶思危。

叶思危的脸色冷得吓人，他上前拉过莫然的手道：“你们撞车了？你伤哪了？”

莫然一怔，猜是石魄收到电话时慌乱之中误会了，便道：“不是交通意外的撞车，只是撞到碰碰车而已，我没受伤，是小宝撞到了。”

叶思危显然松了口气，握着莫然的手却没放开。莫然心下一暖，竟舍不得挣开他。

此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陈宝受伤肯定会惹来一班人来的。

莫然看了看叶思危握着自己的手，道：“那个……叶先生，石魄他们要到了。”

“……”叶思危犹豫了片刻，终是放开了他。

莫然站起来，轻声走出私家病房。此时那群人已经快来到门前了。走在最前面的是高健和乔以哲，一见到莫然就跑上几步迎了上来。乔以哲脸色有点苍白，顾不及跟在莫然身后的叶思危，便急切地问道：“小宝怎么了？撞到哪里了？伤得严重吗？怎么那么不小心？！”

尽管因为陈宝solo的事闹得不愉快，可遇到事情时，乔以哲的关心却丝毫没变。后来，哪怕Loreley也许会解散，乔以哲和高健还是坚持了自己的态度：就算没了Loreley，他们彼此也是家人。

莫然再次解释道：“你别急。不是交通意外的撞车，只是撞到碰碰车而已，断了锁骨，小心养护的话没什么大碍，就是嚷痛，现在已经睡着了。”

两人皆是一愣，随即松了口气，高健道：“他娘的吓死我了，我就说这小子平时怕死得要命怎么去飙车了！”

乔以哲瞪了他一眼：“这里是医院，你小声点。”他又看了看莫然，似是还有话想说，但顾忌老板在场，便跟叶思危打了声招呼，就拉着高健进去看小宝去了。

这时石魄和公关部的人都已经走到过来了，大概叶思危是自己过来的，他们看到叶思危都怔了怔，随即恭敬地喊了一声：“叶先生。”

叶思危点点头，一副处理公事的样子道：“人我看过了，没大碍。医院说话不方便，回公司再说。”他又吩咐洛嘉文道，“你留下来应付楼下的记者吧。另外让保镖们看紧点，不要出篓子。新闻稿尽快发出去，不要有什么流言蜚语。”

莫然随他们的车子从VIP出口一起回天睿。

“我说你呀，怎么忽然带他去游乐园？！”石魄责备道，“被人认出是事小，现在还受伤了，很快就是巡演了这下怎办好？你怎么没看好他？！”

莫然脸带歉疚地道：“这次的确是我的疏忽，十分抱歉。但无论如何，我希望以小宝的身体为先，相关损失，我们愿意承担。”因为陈宝的经纪合约是HE**EN的，所以因个人原因影响了Loreley的工作的话，就要由HE**EN负责。

“承担？如果赞助商告我们毁约，你们这小公司承担得起吗？！”石魄显得特别急躁，“我们跟医生详谈过了，身体问题不大，但根据医院之前的记录，我们发现小宝有躁郁症！”

“躁郁症？！”莫然难以置信。

前段时间，陈宝精神状态的确不是很好，但也未至于如此吧。

石魄让他先坐下：“若果真的无法演出导致索赔，保险公司也许会认为这次意外是他故意自毁，拒绝赔偿的。哎，我也不知你这个经纪人是怎么当的。”

莫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时隔三年，市场玩法很多都不同以往了，自己开公司也比单纯负责一组艺人时工作量大得多，是以他顾着HE**EN的业务，的确少了操心陈宝个人的事。

叶思危听到这里，剑眉蹙了蹙，插话道：“钱还是小事，这个病是受不得刺激的，如果消息传了出去，有了不好的言论，这些都会对他造成伤害。建议你们团队，还是结合医生的意见后，再慎重考虑一下接下来如何安排。对于Loreley，我们的利益目标是一致的，无论如何天睿都会协助你们。”

叶思危的话，无疑是间接地向下属表明了态度。莫然不禁有些感激地看了看他，忽而想起，以前Loreley最难解决的事情，好像都是叶思危帮自己的。而现在，莫然知道陈宝的问题必须自己处理，也只有自己能处理。

这时，石魄和莫然的电话却同时急响起来，两人对望一眼，都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们接起电话，脸色一沉：陈宝失踪了。

没人知道陈宝是怎么在一堆媒体和保镖的眼皮子底下离开医院的，大概是因为他们一直在相互斗智斗勇，反而让陈宝有了可乘之机。他们只知道，陈宝失踪前，# Dream撞碰碰车进医院#上了热搜。

本来一开始都是比较正常的关心和祝福，可有些Dream的毒唯率先炸毛，开骂Loreley团队没做好保护Dream的工作：【Loreley最有价值的就是Dream，你们也不好好对待，难怪Dream要solo，哪天他真退出了，Loreley还能赚那么多钱？！】

这种论调迅速引起Loreley其余成员的唯饭，以及不满Dream个人活动的团饭的反击，瞬间撕得天翻地覆，Dream也从一个值得同情的意外受伤者，变成故意以伤怠工的戏精。

【LIVE前去玩碰碰车？这到底是有多不认真对待工作！】

【恕我寡闻，碰碰车不就是要撞的吗？要住院那么严重？就是不想回Loreley吧！】

【活该！别以为隔了几年就没人记得这货当初怎么卖屁股求奖了！怎么没撞死他？！】

【做个人辣鸡曲时怎么不撞车！怎么Loreley的live就要撞车？！戏精(#‵′)凸】

明明是面对面时绝不敢说出的恶言，却因为在网络世界有了“匿名”的保护伞，便用“言论自由”为借口作出无意义的谩骂，以此恣意发泄自己的负面情绪。

莫然现在已经没有以前那么愤慨爱说理了，他已明白：人，从来都是明知故犯并重蹈覆辙的动物。

团队的工作人员把排练室，陈宝公寓等地方都找了个遍都没见人。莫然想了想，忽而想到了一个地方。

当他推开天睿中心天台的铁门时，陈宝正抱腿坐在围栏上。夕阳下，他身上还穿着白色的病人服，夾著固定骨头的架子，显得他更瘦削。冷风吹起，他身边有什么白色的碎片，如羽毛般迎风扬起，散落一地。那一瞬间，莫然仿佛看到了梦中投河的罗蕾莱，一不留神，对方便会与那残阳一同坠入黑暗之中。

莫然不敢惊扰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莫然踩在那些白色碎片上时才看清，原来都是陈宝写的曲谱。走近那白色的身影后，莫然赫然发现，陈宝身旁还有一瓶喝了一半的红酒，以及一包被扯开包装的白色小药丸。

莫然大惊，冲过去搂住了陈宝：“小宝？！这是什么药？！你别吓我！”

在酒精和药物的作用下显得有点恍惚的陈宝吃吃笑着：“你那么紧张干什么？你以为我要自杀吗？哈哈哈……”

莫然捡起药丸的包装细细地看了一下，幸好是止痛药。

“像我那么懦弱的人，又怎么有勇气去死。我只是太痛了，好痛啊！”陈宝捂着自己的胸口哭起来，“莫然……莫然，我好痛！我好痛啊！”

莫然抱住了他，像哄小孩般道：“不怕不怕，我们回医院好吗？找医生就不痛了。”

“没用的，这是上天终于惩罚我了。”陈宝眼中还缀着泪光，却又笑了起来，“我骗了你，我骗了全世界。四年前，他离开前有开玩笑地问过我要不要跟他逃走。我当时不知道我们的事已经被公司知道了……我说他想太多了。”

……

“所以我们并没有确立关系，只是既然已经做过一次了，好像再做多几次也没什么大不了。或许，仅仅只是彼此都寂寞吧。”陆永泰看着天空淡淡地说道，“所以你放心吧，他不会因为我连Loreley都不要的。”

……

所以当从莫然口中得知真相的时候，陈宝才会那么激动，他那刻才知自己原来拒绝了陆永泰的请求，可即便知道了真相，他也没去找对方：“Loreley那时刚起步，如果我跟他走了，所有人都会说是我们毁了Loreley，我没勇气承受。而且莫然，我不是同性恋啊！我怎么可以跟一个男人私奔？！所以我任由他独自被流放了，我他妈甚至连承认自己自私的勇气都没有！由着全世界一遍又一遍地说他背叛！莫然，明明当初诱惑对方的人是我啊，为什么受到惩罚的却是他？”

在阑卡萨的那晚，半醉的陈宝已经抱住了一个女人，可是，当他看到旁边的陆永泰在跟女人调笑时，他突然满心的嫉妒。他走了过去，毫无礼貌地推开了她。陆永泰没有生气，只是依旧带着那痞笑看他。陆永泰的眼神，仿佛是在透过肉体凝视着他的灵魂，温柔，炽热，包容一切。陈宝不知道自己当时在想什么，他只记得自己勾住对方吻了下去。很久很久，久到已经失去了之后，他才明白当时的自己是什么感觉。

原来，那就是爱啊。

“莫然，如果你遇上了爱的人，千万不要主动放开手。因为人生，是无法回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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