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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洇游离在八卦之外,参与的这一群院女都是年纪相较大的,除兰薰和阿秀外都是十三、四岁的姑娘。
阿秀稍长,约有十五,兰薰更长,同燕笙一般大。算上燕笙,这三人的不对付在院里是出了名的。
柳洇谨记王歆君“少听、少看、多练功”的教诲,全程眼观鼻,鼻观心,心无旁骛地练曲子。
晚上回三曲巷子,柳洇一路喊着:“阿娘!阿娘!”
路过雀儿家门口时,有个矮小男人从房里骂骂咧咧地出来:“小猢狲喊什么喊!劳什子泼皮扰了爷的兴致!”
柳洇被对方凶神恶煞的模样吓住了,战战兢兢地立住脚步不敢动。
对方一手系着裤腰带,另一只脏污的手伸过来抓住柳洇发髻往身前拖,眯缝着眼睛一嘴酒气全喷在她脸上:“小东西长得倒是可人!”
雀儿穿戴整齐,撩起帘子倚在门边:“范哥,这丫头隔壁屋的。”
范哥听后吓得松了手:“呸,脏东西!”随后对雀儿说:“你这野猫怎的不早说?!”
雀儿拿汗巾掩嘴,懒懒一笑:“范哥怎么错怪好人?我这还救了你呢!”
“得!我明日再来!”说着那人斜了一眼被他扔在地上的柳洇,弹弹小半月未换的馊臭衣服,转身走了。
“范哥下回来只要十个铜板啊!”雀儿甩着巾子在他身后招呼道。
柳洇这时才敢站起来,她心有余悸地看着远去的黝黑男人的背影,回头向雀儿讨饶:“雀儿姐姐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屋里有人……”
雀儿像是站不直似的依旧懒懒倚在门边:“我说柳洇洇,自从你们搬来晚上就没一日消停的!老远在巷口就能听到你喊娘的声音,你说你搅黄了我多少生意?!”
“是我娘叫我每日在转角就要喊她……”
“呵,可不就为了给自己留点体面么……”
突然一声“雀儿!”打断了她的话。
两人同时吓得回了头,王歆君正扶着门探出身子来找柳洇。
雀儿急忙捂着鼻子,放下帘子回了屋。
柳洇扶住王歆君:“阿娘怎么出来了?”
“有人为难你?”
“没事的阿娘,雀儿姐姐平日对我很好的。”
“回屋吧。”
“好。”
柳洇给王歆君喂了饭,两人一道在床上。
没过一会儿隔壁屋传来喘息与撞击声,柳洇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她还相当同情雀儿姐姐。阿娘说过雀儿这是在练声,柳洇听隔壁的动静觉得这教习可比在曲房的厉害凄惨多了。
“阿娘,我今日听闻燕笙姐姐没了。”
王歆君仿佛早已知晓,并没有表现出惊讶,她艰难地撑起上半身,语气中含着几分伤心:“她做错了事。”
“做错事就会死吗?”
王歆君借着月光看向稚嫩单纯的柳洇,开口道:“阿洇,我们以后要行得端,坐得正,绝不能做半分亏心事。”
“好!”
王歆君眼里有心疼,也有不舍,她伸出手想摸摸她却想到什么抽回手,只是说:“囡囡这样乖我就放心了。”
柳洇嘻嘻笑起来,一把抱住王歆君的腰,却被她轻手推开:“别靠阿娘太近。”
柳洇翘着嘴:“阿娘自病以来就不许我亲近,连睡一张床铺都要和我隔地老远还拿帘子遮起来,您是不是不欢喜我了?”
“你是阿娘的心尖,阿娘怎会不喜欢你?只是我这病来势汹汹,怕过了病气给你。”
“我不怕同阿娘生一样的病。”
“阿娘怕!你要记住,这世上没有什么比身体强健来得更重要,日后你不许这样不重视自己的身体。”
“我就是想抱抱阿娘,这样也不许吗?”
“不许。”
柳洇转过身去,侧躺着不理王歆君。
“我这是为你好,不许耍性子。”
“阿娘总是不许我这,不许我那!处处管我,事事拘我!”
“将来你会明白……”
“什么将来!我们在这儿有什么将来可言?!阿娘又能活到几时?!”
“柳洇!”
柳洇不应。
“不准哭!”
“我没哭!我才不哭!”声音却是带了哭腔。
王歆君声音软下来:“好了阿洇,是我错了,不该凶你。”
“我没有哭!”
“好,你没哭,被褥也不是你弄湿的。”
“阿娘!”柳洇被戳破了嗔怪道。
“乖囡囡,等你爹回来一切都会好的。”
柳洇趴在床上抽抽嗒嗒地揉眼睛,从喉咙底里模模糊糊出来一声“嗯”。到底有了盼头困苦日子便会好挨些。
“好了,今日课业还没结束,快些起来学《楚辞》。”
柳洇很好哄,饶是还垂着泪也哼哼唧唧地坐起来,嘴里小声抱怨:“阿娘成日让我学《诗经》、《楚辞》是为了什么?以后又不见得会比嬷嬷们教的有用。”
王歆君却严肃道:“《柳氏诫子训》里第三章第一句讲了什么?”
柳洇撒娇:“阿娘!”
“背!”
柳洇不情愿地开口:“古人有云: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夫学须静也,才须学也,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
“《诗经》、《楚辞》可是你明志,而你白天学的些艳曲又能给得了你什么?”
“那是我傍身的技艺,阿娘以前亲口的说。”柳洇不服。
王歆君被顶得没了声,叹了口气,随后声音沉郁地说:“阿娘知道你白天黑夜地学,免不了心生怨气,你若执意不想学,阿娘便不再强求。”
“阿娘?”柳洇不解,她只是说说气话,并不是真心要使阿娘难受。
“知晓太多未必是好,汲汲营营反倒误了自己。”
“阿娘我这话听不懂。阿娘这么通达晓情,是读了许多书的缘故吗?”
“是。”
“那我便要同阿娘一样!”柳洇红了脸:“我方才是耍赖,阿娘怎就不知道多哄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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