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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谢安被毒杀的消息不胫而走，王府上下人心惶惶。

当夜，安排好谢主管后事的魏寅璋去到小苑，带给她一个意料之中的消息——当日陷害柳家的人查出来了。

其实整件事不难推敲，柳洇知道真凶后反倒松了口气。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十年前的柳家树大招风，柳父身处外戚党争的漩涡而不自知，为人构陷却无力自保，以至于落得全族灭亡的地步。

而太子倒台后从中获益最多的，很可能就是暗中策划之人。

为了这些腌臢过去，为了她探求真相的私心，十年后不但平白添了谢安的一条无辜生命不止，还牵连进了魏寅璋乃至王府上下一百五十余人的性命安危。

柳洇跪坐在窗边的四足床上出神。

魏寅璋在案几上摊开一本泛黄的奏帖，里面细数了柳家的四大项罪孽，其中顶顶严重的一项便是柳逢森在太子的授意下勾结北桓谋划逼宫。

“延庆宫存了一叠这样的密奏，这份今晚还得还回去。”

莲花烛台上的橘黄烛火跳了一下，柳洇的目光落在朱批上：“谢主管的家人……”

“给了一处昌乐坊的宅邸和一笔钱，应是够他们往后安稳度日的，他膝下有个儿子仍在我手下做事。”

柳洇沉默地点头。

魏寅璋取出一张纸条，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一串人名。柳洇接过来细看。

“这是十年前递密奏的人。”

“都是贤王的人？”

“大部分是，还有几位是误信。”

柳洇指了一处问道：“董温如？”

“监察御史，林党。”

柳洇指尖滑下来，又在一处顿住：“曹逋？”

“户部尚书，林党。”魏寅璋在另一个名字边指了指：“加上这位大理寺卿纪凌志，此三人为林党中坚。宰相林德诚同三皇兄的舅父私交甚笃，自太子被废以来，原太子党就有不少人向其投诚。”

他打趣说：“洇洇这是什么手气？凭空一指便知晓林党的幕后分布。”

柳洇解释：“这两人的姓氏像是在哪儿听过。”

魏寅璋颔首，指向纸条底部的一列名字：“这位就是原太子党，三年前擢升为右仆射。其子现下是贤王府的幕僚，马邑说的赌坊老板是此子结交的江湖好友。”

“所以谢主管是打草惊蛇，被他们发现了？”

魏寅璋挑眉：“也许是。投毒的小厮在牢里自尽，府里竟无一人认识他，因而毒害谢安的这条线索就此断了。谢安死前查到两个消息，其一就是那块被赌坊老板收走的玉，是块假玉。”

“不是给换了五十两吗？怎么会是假玉？”

“玉是真玉，但不是贤王要的那块，里面应该有我们尚不知情的辛秘。”魏寅璋看向柳洇，表情严肃，“洇洇，你再好好回忆回忆，你母亲，或是你的其他家人，曾经提起过有关玉的事情吗？”

柳洇皱着眉头，片刻后还是摇头。

魏寅璋没有追究，继续说下去：“另一件是有关姚雀儿的，”他从袖中取出一锭银锭摆在案上：“姚雀儿七年前就亡故了。谢安找到曾经照拂过她的一个婆子，婆子说这银锭是当初姚雀儿留给她的，叫她千万藏起来莫花出去。”

柳洇不明白：“银锭子怎么不能花出去了？”

魏寅璋把银锭翻过来拿给她看：“你看底部花样，是宫里特制。这银锭应是拨给后宫嫔妃的月例。”

柳洇讶异：“雀儿姐姐是宫里人？”

“可能是宫中的某个势力派出来办事的。”

“办的……什么事？”

“监视你们母女。”

柳洇顿觉毛骨悚然，从脚底升起一阵冷意。她原以为教坊院女之间已有足够多的勾心斗角了，却没想到为争戏耍的那些鬼蜮伎俩竟还只是儿戏，更多的诡谲计谋与对峙掩藏在这层表象之下。倘若没有母亲与魏寅璋的庇护，她怕是早就堕入悬崖底下了吧。

魏寅璋表现得比柳洇平静许多，大约从小出生于皇宫，又常年在战场上厮杀，这些荒谬的人事于他来说好像家常便饭一般寻常。

“我不觉得是他们动的手，他们应该不知道有阿婆这个人，否则谢安也不会找到姚雀儿留下来的证据。”

“谢安没查出指使张兰溪的人，”他思索了一下，缓缓说道，“也没找到马邑说的帖子，那两人又几乎在同一时间被灭口，要么是指使他们的金主卸磨杀驴，要么当时就有不下三股势力同时在监视你们。”

柳洇：“为何是三股？”

“最少三股。我倾向于张兰溪与姚雀儿分属不同阵营。当日马邑说在你母亲死后，她们曾避开对方先后进屋查看过。这些势力好像都在忌惮着什么，行动都只在暗地里进行，也不敢直接伤害你们母女。”

柳洇不解：“可……监视我们作什么？”

魏寅璋苦笑道：“所以过来问你玉的事，这是关键，甚至连柳家的冤罪也可能同那块玉有关。”

柳洇懊丧地揉起太阳穴。

魏寅璋伸手握住她的手腕，阻止她拿自己出气的行为，安抚道：“别急，慢慢想。”

柳洇痛苦地捂住脸，从指缝里传来她的颓然声音：“想不出来……一点都不记得了，家人好像从没对我说过有关玉的事情。”

“无妨，如今我们知道三皇兄定是参与其中的，你若想不出来我们也可从他那边下手。”

柳洇透过指缝去看他：“可若真是贤王毒害的谢安，王爷不就暴露了正在调查此事么？”

魏寅璋点头：“是，明王府已经暴露了。看贤王那边的紧张程度，那块玉应该相当重要，假若赶在他们前面查出真玉所在，我们或许还有生机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