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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努力昂着脑袋不敢看水下的世界,几乎拼着命努力往岸边挣扎过去。
她本就不会水,好不容易快到岸边时却被岸上的几名护卫拿长竿拍打水面恐吓她,害她只能在湖里胡乱打着圈儿上下沉浮。
她快要精疲力竭,手脚越来越不受控制,身体被冻得僵硬。
柳洇在逐渐窒息的过程中明白过来,他是知道那件事了。
倘若时间可以重来,她是打死都不会再去做的。
昨日她又被魏寅璋带去宴会“炫耀”,起初一切如常,她根据过去的经验,像个提线木偶似的给宾客们弹曲子,听魏寅璋不着调地吹嘘自己。
后来她内急,被华莘推去如厕,却在路上迎面遇见茂王魏岘礼。
当时走廊烛火昏暗,四下无旁人经过,只他们三人面对面碰在一处。柳洇鬼使神差之下心生一计,她媚眼如丝地看了魏岘礼一眼,转而向华莘装作突然闹肚子,说要再回一趟厢房。
——柳洇娇气,在外从不上公用的便房,每回出府赴宴必然憋着回去,如何劝都不听,后来魏寅璋干脆给她单独开个厢房,放好坐便供她专用。
华莘向来不是个会多嘴发问的人,既然柳洇提了要求便听话地推她回房,随后安静地守在门外。
起先她等在房内,疑心魏岘礼会不会看不懂她的暗示。后转念一想,他这种酒囊饭袋常在酒肆青楼里放浪,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
况且每回开宴他都直勾勾地盯着她,言语间总要占点她的便宜,甚至在同魏寅璋的交谈中也表现出对她颇有好感的模样。
不久,窗边似有响动。
柳洇推动轮椅,往窗户方向轻声问:“什么人?”
窗外很快传来那纨绔的声音:“洇洇姑娘,是我!快开窗!我要摔下去啦!”
柳洇心下暗忖,这人怎地如此无用,走个飞檐都这样不谨慎,真能救自己出明王府么?
她轻轻推开窗,只见魏岘礼正扒着窗沿吊在半空,她急忙把窗口开大以让他翻身进来。
魏岘礼艰难落地以后,故作轻松地给她作了一揖,道:“让佳人久等,本王实在有愧,翻檐花了些……”他话说一半似乎觉得有损形象,于是马上改口,“方才洇洇姑娘可是故意给本王打的眼色?是遇上什么难处了?”
柳洇一脸郁色:“有劳王爷大费周折地过来见妾,妾实在是……实在是走投无路……”
魏岘礼本意是过来偷香,不成想随口说出的场面竟成了真,于是屈尊蹲在柳洇面前,抓起她的手趁机揩油:“洇洇姑娘到底遇上了何事?如此蹙眉害本王的心都疼了。”
柳洇强忍着不适,坚持说下去,脸上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妾本是明王府中伎子,原也没什么不好,每日弹弹琵琶、煮煮茶,日子也就这么过下去,等熬到年纪放出府,运气好些也能在勾栏院里谋一份差事过活。只是……只是近日那明王……”
“皇兄如何?他对你不好么?”
柳洇心想这呆子还挺上道,嘴上深深叹了口气,道:“王爷可知妾为何日日坐轮椅出行?”
魏岘礼的视线落在她腿上,手竟也跟着搭了上去:“当日初见你时便心生好奇,因着此事过于阴私怕伤了姑娘心才没敢发问。”
柳洇将手搭在腿上,那好色之徒果然又改握上她的手。
“明王其实对妾并不好……这一双脚筋都是被他亲手割断的。”
魏岘礼倒抽了口冷气。
柳洇继续说:“非但如此,近日他总爱拉妾出来赴宴,为了能在席上出尽风头,日日鞭策妾练曲子,稍有不如意便是一顿责罚,如今身上已满是乌青……男女有别,便不与您看了……”
魏岘礼心疼地摸上她的手腕。柳洇缩了缩,轻喊了一声:“疼……”
她将手覆上魏岘礼的手背,笑得有些惨然:“王爷下手轻些,妾还疼着……”
魏岘礼松开佳人皓腕,只敢小心翼翼地反握住她的手。
“他怎能如此对你!”
柳洇眼中有盈盈秋波,就着原先忧愁的情绪,一时竟不知是伤心还是羞赧:“妾原想就这么忍将过去,待他厌倦便好。只是……后来在席上见到王爷您的飒爽英姿,妾的心思,便总止不住地往您身上跑……”
柳洇垂下眉眼,面色艳若桃李。
魏岘礼专注地望着她,不觉一阵心荡目摇,精魂已失,痴痴然道:“实不相瞒,当日初见姑娘,本王也……如今日日茶饭不思,只盼在宴上能多看你一眼。”
“若王爷能带奴家离开明王……”
“我现下就同皇兄去说!”
“只怕他不肯……”
“不会的,皇兄向来慷慨大方,也不是第一回……”魏岘礼急急打住,说得信誓旦旦,“他定会成人之美。”
柳洇抽回手,依然一副怏怏的模样:“王爷可知妾的身份?明王恐怕不会轻易放行。”
“洇洇姑娘什么身份?”
柳洇看着他的一双漂亮眼睛,暗下决心,执意在他身上赌一把:“我姓柳。”
魏岘礼像是真的不知情:“原来姑娘全名叫作柳洇洇?”
“王爷难道不知这姓氏?”
“有什么特别之处?柳姓之人虽不常见,但也着实不少。”
柳洇看他一副真挚表情不像作假,难道此人真不知道柳氏的灭门惨案?
“王爷可知柳家的玉佩?”
魏岘礼像是真被问住了,他挠挠头:“很稀奇么?”
柳洇忍下内心不安,平静地说:“王爷今晚回去查一查京中柳氏一族吧。倘若之后仍愿意伸手援救……妾可以告诉您一个有关明王的秘密。”
魏岘礼惊奇道:“哦?我同十六皇兄日日耍在一道,他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儿?”
柳洇不知对方是真傻还是装傻,只能拉着他的手,下最后一重保险:“若王爷肯来搭救,奴家愿意……以身相许。”
说完柳洇娇羞地看了他一眼,红着脸低头。
魏岘礼像是被她打动了,喜滋滋地说:“好!洇洇姑娘等我好消息!”
柳洇点头,不动声色地避开他再要摸过来的贼手,推诿道:“王爷好走了,我怕门口婢女生疑。”
魏岘礼展开笑颜:“说得也是,我这就离去,洇洇姑娘万多保重!”
说着笨拙地翻出窗台,消失在寂静漆黑的房檐之间。
柳洇回到魏寅璋身边,晚间回府又是一番伤筋动骨的折腾。可这事沉重地压在她的心头,教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不怪她多疑,实在是长久以来被魏寅璋恐吓出来的经验。当夜高府之人说过“众皇子寻觅多年”,贤王魏坤元和明王魏寅璋都知道往柳家方向寻找,魏岘礼却是愣头愣脑一副不知情的模样,实在可疑。
再者,她怎能如此轻信他们魏家人?
魏寅璋对外也是一副浪荡风流的纨绔形象,保不准那魏岘礼也是一丘之貉。兴许昨夜骗人不成,反倒被他骗了去也未可知。
她又私心想着,就算被人骗了去,也只对魏寅璋有损害。按照魏寅璋对她的态度来看,她应是个不能死的重要人物?既是不能死,也无所谓落在谁手上。教他们兄弟相争才好,越激烈越好,这样她或许还有生机一线。
她虽有疑虑,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已然踏入了魏寅璋的另一个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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