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迷雾（1 / 2）

窗外的马路上疾骋过一辆跑车，引擎巨大的轰鸣声吸引了大片目光。晚上八点四十三分，天色尚未黑得透彻，卡洛和梅瑞尔并肩坐在艺者咖啡馆角落里的一张沙发座上，远远离开其他靠窗的客人，看上去就像一对想要在公共场合偷偷摸摸亲热的情侣，渴望又排斥着人们的注意。

今天的梅瑞尔打扮得像个邻家女孩儿，妆容年轻自然，戴着亮金色的长卷假发，显然也有备而来。从卡洛最近一次试图联系她起，足足花了四天时间才见到她。并且见面的地点是这人多热闹的市中心——她一定遇到了什么麻烦，这显而易见，无论是私事还是公事。不过见到卡洛时她只是满脸笑吟吟，甚至带上了一些羞赧与欣喜，就像终于见到了因为工作繁忙而几天没碰面的男友。

我被盯上了。闲聊了一会儿之后她这么说。

卡洛搂着她的肩膀靠在沙发上，迷人地笑起来。咖啡馆从刚才开始就播放着最新排行榜上百大DJ的代表作——这个排名依然存在且保持着火热的知名度——强烈而显明的节奏感，尽管音量并不大，却总让他忍不住想跟着晃脑袋。

“你去过实验室了？”

“是的。学校里有问题的人不止一个。”

梅瑞尔思索了一番。

“归根结底我们还是得找到麦哲伦教授，不管用什么方式。直接问出他到底参与了哪一环，知道多少，实验进展如何，结果都去了哪儿。如果有有用的信息，就立刻抢过来。”

她连珠炮似地说了一串话。这一点也不像她。今天的梅瑞尔看上去严肃又焦灼，尽管她的表情不尽然，身上也寻不出什么异端。这让卡洛不由得有些担心她过去几天里究竟经历了什么。

但他不会过问。梅瑞尔不告诉他，他就不会问。

“博德基因库早就失窃，我们却到现在都没找到蛛丝马迹。我们总是被误导，或被人捷足先登，最终一无所获。有这点时间，成品早已被研发出来进了市场，大笔交易完成资金流转入账。无论那是什么。”

卡洛把空闲的一只手搁在桌沿上，手指缓缓转动着桌上白瓷制的咖啡杯。那上面用深棕色的涂料描绘着一对鹿角，杯柄两侧各一只。

“不。”他盯着杯子说，“他们很可能早在这之前就完成了研发。万事俱备，差的只是大量基因库数据用以测试效果，以及散播的途径。”卡洛看了梅瑞尔一眼，对方正盯着他的手，“如果是需要散播的东西。”

梅瑞尔凝视着他的手指许久，直到卡洛停下动作，意识到她只是看着前方的空洞，神色紧张且亢奋。

“‘天启’计划。”她喃喃地说。

卡洛看着她，不知道是哪一个词触动了她的神经，一下子令她想起了举足轻重的线索。梅瑞尔飞快地从桌上拿来手机，打开资料库。卡洛则若无其事地伸手拾起她的一撮头发在指尖把玩。他转动手指把柔顺的头发卷在指间，又松开，感受它滑过皮肤的轻盈而微凉的触感。然后再卷起来。

直到梅瑞尔把一张光线昏暗的照片举到他面前。卡洛看了一会儿，意识到那是“埃克巴坦那之秋”的监控摄像头拍摄的。

“画面正中间的这个人，马库斯.霍华德，曾是‘天启’计划的负责组织‘预言者’下面的头号杀戮机器。”梅瑞尔放大屏幕，又点了点，上面显示出照片主人公的详细资料，“我想他现在也是。当然，或许有比他更优秀的人胜于蓝。”

卡洛没有反应，只是盯着那张照片。从那上面可以看出照片拍摄时酒吧里已然乱成一团。他伸手滑动手机屏幕，把照片缩小，试图从那一团糟中找出自己的身影。

梅瑞尔瞪了他一眼，把手机收了回去。

“利用基因编辑技术研制出群体针对性病毒，用以制造定向大规模杀伤性生物化学武器。”

“和以色列的‘基因炸弹’类似？”

“没错，但与之相比完善了太多。实验对象的样本，基因测序仪，微阵列扫描仪，质谱仪，一间满足基因工程基本要求的实验室，有这些你就能掌握一个族群的基因序列特征，然后为所欲为地研制出只对那一群人有效的病毒。再通过饮用水、食物、空气等途径传播——”

她的眼中流动着兴奋的光，像是寻到了价值连城的宝藏。她深呼吸一次，仿佛在平复自己的心绪。

“听起来是一种强大的新型屠杀方式，迅捷、精准、自然，不太血腥。”卡洛无精打采地评价道。

“十有八九就是它了。这个计划早在几年前就显出雏形，就在CRISPR刚开始被大量用于医疗的那段时间。当时我还关注了它一阵子，最近倒没了动静。”

“一开始大肆宣扬，现在却像缩头乌龟一样大气不敢出，说明这个计划瓶颈了。”卡洛接上她的话，“而正如我之前所说，既然他们已经进行到了搜集试验素材这一步，那说明计划已经进入完成前的最后阶段，离成功仅咫尺之遥。当然，”他松开梅瑞尔的头发，“离失败同样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