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 2）

这顿饭江琰吃得不舒心，临走前给了杨大爷好大一块银子，希望能帮上一点忙。

因一直想着在小摊上听来的那些话，江琰早忘记了尴尬，二人吹了蜡烛，同塌而眠。

只是江琰难以入睡，他忘不了杨大爷的叹息。

浩浩世间，人命如芥，旁人说起来不过一句可惜，可对于至亲至爱来说，这样的事只怕是一生无法忘怀的伤痛。

思及此，江琰轻轻叹了一口气，又赶忙转头去看亭云，怕自己吵到他，黑漆漆的，只能看个模糊的轮廓。

岂料亭云竟醒着，轻声问他：“睡不着？”

江琰忙道：“吵醒你了？”

“我没睡。”亭云也微微侧头，他能夜视，看着江琰的面容，他的声音又轻柔几分：“第一天去青萍山也没有睡着是不是？认床吗？”

“不是，从书院到清溪，这一路时常住店借宿，我若是认床，早就困坏了。只是想着杨大爷的儿子，有点难过罢了。”

亭云活得太久了，对这样的事情没什么感觉：“命数无常，由不得人。”

江琰不意听到这样的回答，讶异道：“你信命数吗？”

亭云不答反问：“阿琰信吗？”

江琰是不信的。若说命数天定，那活着有甚趣味呢？若是自己的一生尽被天命约束安排，那他为何活这一遭？难道杨胜就注定这样不明不白地消失不见，杨大爷夫妇就注定伤心这一场么？那又何必有这场父子情分呢？

听罢，亭云静了一瞬，然后才道：“你说得有道理，只是有些事情由得自己，有些事情便由不得。”

“也不知他是否还活着……真的会是妖邪么？”

黑夜里，亭云半坐起来，发丝撩过江琰的鼻尖，带着清幽的香，江琰的心又在快快慢慢的跳着。他问：“你觉得，世间有妖邪吗？”

江琰磕磕巴巴地答：“从前，不觉得。可……可你说过，造化之神奇，尘世之广博，我等凡人，难窥一二。”

那人似是轻轻笑了一声：“你倒记得清楚。是人也好，妖邪也罢，总会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为恶者终会自食恶果。”

江琰低声回应，薄衾微动，身旁的人下去倒了一杯茶，他忙关切：“小心别被桌椅磕到。”

明明是暗夜里，谁也瞧不清谁，可江琰却觉得他那一道目光是定在自己身上的，又觉得是自己多想，面上微红，干脆也起身来喝口水。

谁知他倒被绊了一跤，这一下子跌进了亭云怀里，温热的胸膛，紧实的臂膀，近在咫尺的呼吸，他身上好闻的幽香……江琰觉得自己像是又得了风寒，脸烧得那般热。他赶忙离开那人的怀抱：“对……对不住……提醒着你，自己却摔了……”

亭云也帮他倒了杯茶，温热的，准确无误地递到他手里，道：“太黑了。”

江琰忙点头，喝下一大口茶压压惊，又听见他没头没尾来了一句：“你怕吗？”

“什么？”

“妖邪。”

“咳咳咳……” 亭云忙拍拍他的背脊。江琰有些郁闷，今夜怎么老出糗呢，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亭云说：

“别怕，我会保护你。” 然后拉着他的手腕，将他往床前带，小心护着他，不让他摔跤。

江琰愣住了，既惊愕于手腕上的温度，也没意料到他会说保护自己。大家都是男人，他必定是将自己当成弟弟来照顾的。

只是妖邪一事，他没见过，说不上怕是不怕。但既然亭云做出这样的承诺，他也必得有所表示，于是他大言不惭道：“我也会保护你！”

说完自己先脸红起来，自己那点用来强身健体的拳脚，只怕自保也不够。

果然，亭云笑了起来：“好，我记住了。”

盖好被子，江琰知道他是不信的，他的功夫那样厉害，何须自己保护呢。可若有朝一日真到了那种境地，拼却性命，自己也会救他的。

萍水相逢，相识不足一月，这样的心绪江琰自己都难以理解，可他十分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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