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初见(1 / 2)
初冬的雨淅淅沥沥的落下来,四下寂静一片,这样森寒的冷风里便是乞丐,也都躲在草棚里蜷缩起来,姜明然的小轿就这样绕过菜市口的布告台,晃晃悠悠的朝县丞府走去。
“今天真是冷啊,小姐,到底是什么人来了,老爷这么着急派人来请你回去,我们巴巴的准备了半日去上香,这都还没踏过归云寺的门槛呢。”
姜明然的侍女将油纸伞夹在颈边,冻红的双手不停揉搓,几滴雨水飘落在手上,瞬间又变得冰凉,侍女的脸上不由带了几分不高兴。
“说是有京城里的大人物要来,父亲既然允了这次出行,今日不得去,日后自然也是去得的。”
轿帘透进的冷风,让姜明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再走快些;”
“是。”
听到轿中的吩咐,轿夫门又加快了些脚步,小轿越发颠簸了。
一行人行至东楼门下,却不想如此天气中,被堵住了去路,姜明然掀起门帘一角,恰逢侍女福蕊打听了消息走过来。
“发生何事?”
“小姐,前面有人吃醉了,要跳楼呢。”
“跳楼?”姜明然惊讶,“好好的是谁要跳楼?”
“好像是噙墨斋的苏先生……诶,小姐,小姐,雨这么大,你去哪儿啊。”
福蕊的话尚未说完,姜明然便顾不上许多立刻冲了出去。
苏彦少年进士,江南才子之翘首,学富五车,诗词盛名引西方五国谴使入周来拜,姜明然曾在噙墨书斋与他有过数面之缘,却不曾想,如此饱学之士,竟当街醉酒,惹出这般丑态!
“哎哟,这不是苏先生吗?怎么爬那上头去了?”
“可不是嘛,这鬼天气,他在那儿做什么?”
姜明然推开议论纷纷的人群走到前方,冰冷的雨滴落在她脸上,身后福蕊举着伞急的大叫,无奈怎么也挤不进来。
姜明然恍若未闻,她抬头,直直看向城楼上的男子,那人素来洁净的衣衫,沾染了不少污泥。可见对他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来说,爬上去也着实费了不少力。只是,此刻,他披头散发,手中酒壶摇摇欲坠,城楼下的人越来越多,苏彦似是对这一切毫不在意,只是大口饮酒。
“苏先生,快下来吧,这里风大雨大的,可别冻坏了身子。”
“是啊,苏先生,你可是我们建安的大才子,何苦想不开?快点下来吧。”
“父亲,先生怎么了?”
一个小童看着城楼上的苏彦,眼中露出几分怯意,扯了扯旁边男子的手,男子将小童抱起,摇头叹息。
这小童是噙墨斋的学生,入学那日,姜明然恰巧在噙墨斋观礼,她至今记得这孩童跪在苏彦身前的样子,那般虔诚,可如今。
想到这里,姜明然眼中闪过一抹怒色。
“苏彦,你给我下来!”
苏彦寻声望去,朦胧细雨中,竟还能看到姜明然带着怒气的脸。
呵,这酒如何就喝不醉呢?
苏彦自嘲一下,将手中酒壶抬到嘴边,更加急促的灌了起来。
“小姐,小姐我们回去吧,老爷还在家等着呢。”
福蕊终于穿过人群挤了过来,看着姜明然半湿的衣衫,连忙将伞举到她的头顶,急的快要哭出来。
“让开!”
姜明然推开福蕊,显然怒极,她大步朝城墙边破旧的木梯走去。
“小姐,不能上去啊;”
“小姐;这太危险了,你若是有什么差池,小的们便大祸临头了。”
姜明然这一举动让福蕊和几个轿夫都围了上来,见众人跪了一地,她只得停下脚步干着急。
“姜小姐,生死有命,何必如此。我苏彦有此一生,乃天命使然。枉我学识满腔,却终是敌不过。”
苏彦移到城墙边,手中酒壶从高空落下,“啪”的一声摔了个粉碎,惹得众人惊叫起来。
“苏先生,先生不可如此啊!”
“先生,小心!”
“苏彦!”姜明然抬头,目光如电,看向苏彦。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读圣贤之书,养浩然正气,仿天地之德以爱人,效圣贤之志以成业。纵无法成千秋之业,当时正己修心,积善去恶,不失为大丈夫之举。你自诩顶天立地,比仲贤遗风,如今作此痴态,由命信天,难道往日铁骨铮铮,其实是沽名钓誉吗?”
姜明然一番话如雷震耳,众人纷纷看向城楼下这迎风而立的女子,心中佩服的五体投地。再看城楼上的苏彦,他双拳紧握,脸上泪水与雨滴混杂在一起,情绪难辨。他静静立在墙头,半晌才缓缓看向姜明然。
“姜小姐,顾之死了。”
轰隆一声雷从天上炸开,姜明然脸色一白,定定的看向苏彦。
楚顾之,是临城楚家的长子,年方十岁,聪慧无比,为人宽厚,千里求学拜入苏彦门下两年,便已是他最得意的弟子。
临城楚家名家辈出,是远近闻名的书香世家。苏彦曾多次跟姜明然提过,有朝一日,他们一定要改变如今朝廷权贵当道的现状,正王权,树国学之典范。
这一点,只有名气的苏彦做不到,他以为至少出身世家的楚顾之可以做到。跻身朝堂,匡扶天下;纵然非一日可成之功,但延绵无绝必有成大事之日。
只是他苏彦万万没有想到,仅仅是楚家拒与贵妃母家王氏一族联亲,竟招来灭族之祸!
蚍蜉撼树!!都只是蚍蜉撼树罢了!
“其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
苏彦一声大喝,众人竟生生退开了几步。
青天白日,竟有人如此大逆不道,直言天子宠信门阀权贵;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之言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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