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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怀璧非常有耐心地听着,还不时点头,似乎赞同一样,直到周甫蕲话罢,他才静静阖了下眸,短暂而轻微地笑了一声,兴味十足般。

眼睫垂敛的扇影落下,低低的笑声从唇边流出,如冷泉漱石,其声若击玉。

谢怀璧将脸偏了偏,他望向太极殿外,轻声念到:“闻至贵而遂徂兮,忽乎吾将行。仍羽人于丹丘兮,留不死之旧乡。朝濯发于汤谷兮,夕晞余身兮九阳……”

他念着念着,就渐渐吟咏清唱起来,参差错落的古老楚调在木构的宫殿中回荡,像水银泻地,像丽日当空,像春天之于花卉,像火炬之于黑暗的无星之夜,字句中浪漫迷离、诡谲奇丽的神鬼奇兽仿佛正驾着云车从传说中不老之乡的郁罗萧台乘风驰来。

殿外明亮到晃眼的白色阳光只能照到阶前的一小块白玉砖,整个太极殿如沉默的庞然巨兽般蹲踞在阴影中,神情严肃的大臣各有思量,列在两道沉默地注视着,谢怀璧的唇边含着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他立在殿中,却好像已如诗中所咏一般驾八龙之万乘,与造化之主并驰,远游四荒八漠,在天地两维间俯仰回望。

四周的大臣不论是哪一派的,脸色都已经不能用复杂、难看或者震惊这样简单的词来形容了,谢怀咎咬着后槽牙,极力克制着眼角的微微抽搐,就连谢奕瑕也捏了一把汗,这就是如假包换的原装太·魔王·子,先帝都死了,试问在场的还有谁是谢怀璧不能怼的呢?谢怀璧狂起来连自己的脸都能不要,谢奕瑕真的想问一问他——爹,你还记得你的确是想要窃国来着的吗?

楚辞里的《远游》主题并不是踏青,而是屈原苦于现实黑暗于是在幻想中自己出门寻仙,这是前半,另一半则是屈原最终得道上天与众多神祗一起乘坐龙驾凤车浮游八极。谢怀璧唱了后半首,无异是要说——老子神仙都当了还会来和你抢把破椅子???

唱罢,谢怀璧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他行到殿外,睥睨着亘古绵延的远山下,都城里千栋万幢的楼阁,那一刻,天外的风流卷而来,鼓满羽衣,袖展如鸟翼,金丝捻成的绣线熠熠生光,他突然纵声大笑起来:“曰:‘南方有鸟,其名为鹓雏。’子知乎?子不知乎?曰:‘盛德之士, 君不得而臣,父不得而子。’吾是耶?吾非耶?”

他朝谢奕瑕一招手,道:“宫门外等你。”然后头也不回地下了白玉阶,依旧是从御道上走了出去。

谢奕瑕正深深沉浸在谢怀璧睁眼说瞎话的的技能之高、脸皮之厚中,闻言一愣,然而就这一息之间,谢怀璧已经长驱直出脱去踪行了,除了些许为“神仙手段”所迷之辈,众人的注意又回落到他身上。

虽然知谢怀璧走得不带牵挂,便是料定这般情形下诸人有多般顾及绝无可能将谢奕瑕当庭拿下,但谢奕瑕心里仍是感觉被坑了,他道自己若不先发,怕要遭一番为难。

于是谢奕瑕在心里把感情粗略一酝酿,便上得前来,快人一步道:“陛下,臣……臣……”

他话只说出一半,就做得羞愧难当、进退两难的挣扎样子来,好似受困于忠孝难两全的痛苦中,再也说不下去,真一副忠臣孝子形状。

谢奕瑕倒未想能蒙谁,只是因为谢怀璧能目中无人行如此妄事,盖是本身碴子就硬,而谢奕瑕若凭仗势便自觉也可学得一般,那便不叫狐假虎威了,怕是会落为骥尾之蝇般虫鼠之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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