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食》（2 / 2）

习惯会侵蚀人的心智，让人误以为那就叫爱。

李东海蹲在地上用手摸了摸水渍，试图回忆起他第一次和李赫宰吵架的样子。可他想了半天，都想不起来。两个人走到今天，去探寻是哪一天的哪一个时刻说了哪一句话，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多半也就是为了工作。他们也不会为了别的小事真的争吵，一把年纪，什么没见过。所以他在演唱会上说，做不好的话会被银赫骂的。

这不是句假话。无论粉丝们以什么角度解读，它都不是句假话。

拉面到最后也没有吃。李东海收拾好地上的水，打开手机叫了份外卖。

外卖送到的门铃声响起的瞬间，他不知道怎么突然想起一件好笑的事，咧着嘴笑了起来。

半夜下了场雨。

李东海被雨声吵醒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了。他跳到窗边去看了一会儿雨，这才想起雨夜是看不到月亮的。

他其实不想看月亮。只是月亮不在夜空准时出现，有点不习惯罢了。

小分队没了又能怎么样？哪怕以后不做偶像了，喜欢你李赫宰的人，有哪一位可以避开我？

这么想想，李东海将今晚所有的不自在，全怪罪给了那首没选对音色的歌。他回到床上，老老实实睡到天光，一夜再无梦。

第二天起床，李东海照常去了录音室，把昨天自己点错了音色的鼓组修了一遍，重新混好再导出之后，听起来舒服多了。他心情跟着好了不少，哼着歌把音频往团体聊天房里一丢，就起身出了门。

戴着口罩在街头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翻了翻聊天记录，其他成员们都在夸他做得不错。除了李赫宰，他一直没说话，不知道在忙什么，顾不上看手机。

不知道走到了哪里，李东海向下拉了拉口罩，却刚好被旁边路过的女孩瞧见。被认出了也只是微笑地打了招呼，却在听到女孩的问题之后，笑容僵在脸上。

“银赫哥哥不在吗？我还以为你们每天都在一起呢。”

去他妈的。不懂事的时候，两个人是做过些不该做的亲密事。可那又怎么样呢，他也是凭着自己唱歌、跳舞、做节目，一步一步才走到今天的地位的。他李东海什么都不比人差，凭什么现在要做李赫宰的附属品？

嘴角尴尬地维持着礼貌的弧度，“银赫他在忙呢。”

去他妈的，银赫。

直到李东海回了家，他都没想通自己在生什么气。打开手机去看，聊天房依旧没有李赫宰的消息，只有几个网瘾哥哥有一句没一句聊得挺欢。

首尔这个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从前闹小脾气想刻意避开李赫宰的时候，明明都躲无可躲的，怎么现在不想避了，反倒连个人影都看不到了。

-东海啊，放不下也要放下啦。赫宰他想结婚，是好事啊。

手机上朴正洙发来的这条消息，李东海已经反反复复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连发送时间，都已经是五天前了。

他很想和哥哥们说自己根本不是放不下李赫宰。他从头到尾就没喜欢过李赫宰，怎么谈放不放下。可他说不出口。

“从头到尾就没喜欢过”，字字诛心，这话一旦出口，什么情谊都留不住了。

他太舍不得了。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李东海一反常态，开始日日夜夜惦念起月亮。没办法，他总归要为自己的空虚找点合理的借口。

自我暗示是件可怕的事情。拿礼貌当熟悉，拿熟悉当爱，世界上所有自作多情的悲剧皆因此而起。

新闻说今晚有难得一见的月食。

月球运行至地球的阴影部分时，月球和地球之间的地带，会因为太阳光被地球遮闭，看起来，月球就缺了一块。

天文台又在没完没了地科普着“月食”的意义。这种特殊又常见的天文现象，被古人解读成了因为月亮反复无常，被天狗吞了真心。

既混乱，又疯狂。

不如一起看吧，就今天。

夜里，李东海站在李赫宰家门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输了密码开门进去。

“怎么突然过来？”，被开门声吓了一跳。更被开门进来的人吓了一跳。

李东海迅速在房里转了一圈。

“她不在。”

被看穿了目的也不恼。李东海去客厅把窗帘拉了起来，“有月食。”

李赫宰哦了一声，走过去和李东海并肩站在一起看着窗外。

很久都没人说话。

没人问今晚为什么会来。没人问今晚什么时候走。

李东海转过身去看李赫宰。很久都没这么仔细地看过他了。他好像和以前的样子不太一样了，但也说不出来具体是什么地方。

他的眼睛望着月亮。

他眼睛里有月亮。

李赫宰察觉到胶着在自己脸上的视线，也转过去面对着李东海。

气氛刚好，适合接吻。

当李东海想清楚自己的这个念头时，他已经踮脚亲了过去。

那两瓣薄唇的味道陌生极了。可是只要摩挲一阵，就能尝到甜蜜了，对吧。

之前都是这样的。

李赫宰被贴得很近，瞬间放大的五官惊得愣住，甚至忘了去推开李东海。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快恢复了正常。

“我们现在开始，算不算晚？”

“你明知道，不可能了。”

像是料到了固执的提问只能换来无奈的回答一样，李东海那一刻的表情看起来无懈可击。他用了一夜的时间，用最旖旎的语言和行动，在李赫宰的嘴边，耳边，颈边，反复追问了无数次这个问题。

直到破晓。

“嗯，不晚。”，李赫宰终于是抱着他，小声回答道。

月食的时候，太阳、地球、月球恰好在同一条直线上…

李东海，我早就不爱你了。

到底被天狗吃掉了一半的月亮，还算不算作月亮？

Fi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