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世界之锚（2）（1 / 2）

然而李霖在看到机房负责人那张冷漠过头的面孔之后，并没有放心大胆的晕过去。对方背包上别着的一只小铃铛随着其动作一直在响，铃声使他保持清醒与理智的状态，然而随着机房负责人的靠近，窒息感如海水上涌要将他淹没。

他猛地转过身推开了机房负责人，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撞开了引导室虚掩着的铁门。

这间引导室的布置颇像一间育儿室，然而房间内的温度绝不应当是育儿室该有的。这房间里的温度至少已经低至零下，而冷气制造的来源，就是躺在婴儿床里的那个孩子。

机房负责人跟着李霖走了进来，李霖朝屋外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耿泽和关鸣的身影。

新生儿忽然睁开了紧闭着的眼睛，他偏头望向机房负责人。区别于其他新生儿，虽然同样是皱皱巴巴的一小团，但眼前这个皮肤太过苍白，以至于掩埋其下的青色血管都清晰可见。

他怨毒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对婴儿床上房悬挂着的婴儿玩具毫无兴趣。

显而易见的，眼前的这个小孩，是个小鬼。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婴灵。它憎恨世界上的一切事物，但由于太过弱小了，甚至连暴起破坏头顶那个一直在摇晃的弱智玩具都做不到。

李霖盯着婴儿床上的玩具出神，然而就在他发呆的时候，眼前忽然蹦出来一张青面獠牙的狰狞面孔。

李霖被这小鬼突如其来的攻击吓了一大跳。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张开嘴想要吞掉这只不太长眼的小鬼，但又飞快地意识到了这东西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只好伸手拎住他的后颈，把这小鬼甩回婴儿床上去。

“这小东西长得真别致……”

小鬼撞在婴儿床的栅栏上，吃痛地嚎叫了一声，床顶吊着的婴儿玩具微微摇晃。他的举动似乎激怒了这小鬼，然而在他再次打算冲上来的时候，机房负责人眼明手快地敲晕了小鬼。

他像扔一块破布似的把五十年前的自己扔进婴儿床，然后朝李霖比手势。

“你不能说话？”李霖皱着眉头问。

机房负责人点头。他扯了扯嘴角，应该是想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但失败了。

“这可是**烦。”李霖喃喃道，“不能沟通啊……也许可以试试这个。”

他快步靠近机房负责人，当窒息感再度席卷而来时，机房负责人眼疾手快地拆下了背包上的小铃铛，并把它塞进李霖手里。李霖粗喘了两口气，到了声谢。然后把额头和机房负责人的额头抵在一起。

他们挨得很近，几乎是鼻尖贴着鼻尖。然而却并没有小说或其他文学作品里所描述的“暧昧的气息交换”。

只有冰冷，只有无处不在的阴气。

“……白痴。”

从这个角度，他能看见机房负责人眼睛。他的瞳孔里只是漆黑一片，不会倒映出谁的面容。存留的只有焚化炉内熊熊燃烧的烈焰。也不会有任何情感，包括愤怒、包括愉悦，都不会有。

李霖刚刚见到他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了。

那时候他是个满心都是怨恨的怪物，他看着研究所里熙熙攘攘的人群。脑子里只想带着这一整栋建筑一起进入他所看见的那充斥着哀嚎与痛苦的地狱。当所长——那个自称为他父亲的男人领着沉默寡言的小男孩来时，他就如现在一样亲昵地凑了上去。

他们亲密地相连，但却各怀鬼胎。

……那时候他做了什么？

他将自己所看到的嗔、怨、恨……以及其他数不胜数的负面情绪通过灵魂链接传递过去。那些苦难在对方空空如也的魂魄里回荡，如同泥牛入海，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没激起。他想过对方可能会嚎啕大哭，可能会吓晕过去。唯独没想到对方没有反应。

“……你在发什么呆?这地方不是发呆的好地方。虞副所长和程女士要来了。”机房负责人忽然开口问道。

他并不给李霖以反应的时间，推开李霖，快速地在一旁的杂乱无章的办公桌上翻出一支笔，接着随便抄起一沓看起来是尚未写完的报告。直接了当地塞进了那只黑色的双肩背包里，然后握住了李霖的手腕，冲出了这间引导室。

李霖被他拽着往前跑，路上皆是熟悉的景色。

从一九五三年研究所建立之初，稞图研究所内所有建筑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动。

他们穿过曲折的走廊，拐了好几个弯。和相携踏入地下的虞星纬、程秀琳夫妇擦肩而过。最后停在了研究所的大堂里。

大堂里还是有很多人，他们行色匆匆，没人在意布满灰尘的一隅里两个沉默着，并肩而立的年轻人。

“那沓报告给我看看。”李霖伸手管身旁的机房负责人索要他刚刚从引导室里顺走的报告。那个份报告的页数不少，看起来又有一个倒霉的家伙要加班了。

机房负责人瞥了他一眼。把报告递给了他。

“……通过一九六八年的仪式，成功地塑造了第一个用于吞噬研究所无法处理厉鬼的‘人造神’。但由于‘人造神’行为的不可控性。我们发现，对‘人造神’进行限制的工作迫在眉睫。因故建议：在‘人造神’塑造仪式的基础上，追加‘献-祭仪式’。向‘人造神’献上一个与其年龄相仿，且对国家，对研究所绝对忠心的‘仪式品’。”

“鉴于‘人造神’曾提出过需要‘同伴’的申请。建议满足‘人造神’任何不涉及研究所原则的请求。并以‘献-祭’的形式，将仪式品献上，同时利用‘献-祭’仪式恐吓‘人造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