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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绿色的毒蛇幽幽盘踞在梁柱上吐着信子，金色的大狗窝在忒弥修斯脚边，和他一起仰视不肯轻易下来的艾迪欧。

可怜的蛇终于被解了禁足，不过他不敢轻易相信这个狡猾又喜怒无常的虚伪神祇，他总是一言不合就把艾迪欧抓起来，扔给下面那个总是看着他流口水的傻狗拖回窝里关起来！

忒弥修斯颇有些头疼地抬手：“艾迪欧，我再说最后一次，下来，我有事问你。”

“噢！”艾迪欧长叹一声，“不要以为艾迪欧是个傻子！聪明的艾迪欧怎么会相信你的虚情假意，艾迪欧已经看破你的虚伪了！”

虚伪的某人不再尝试和这个满脑子都是胡言乱语的戏剧蛇继续废话，神力在空中勾勒出的纤细植物茎条瞬间凝聚，只专注着唱咏叹调的绿蛇对此一无所知，直到被捆了个结实送到阿米果鼻子跟前，才意识到大事不妙，聒噪的声音戛然而止，蛇尾巴僵硬地缠绕在枝条上不敢动弹，蛇信子一吐、一吐，慢吞吞的，被送到一个黑黑的湿鼻头前。

湿润的吐息让毒蛇浑身僵直，脑袋一动就想装死。

忒弥修斯冷冷道：“阿米果，舔他。”

金色大狗欢快地叫了一声，伸出长长的舌头吸溜一下，艾迪欧连尖叫都还没有发出来，就成了条涎水蛇了。

对于友爱的阿米果来说，和朋友亲近再快乐不过了，尾巴摇得飞快，艾迪欧的蛇鳞都被他摇得要竖起来了，拉长了声求饶：“我错了！您有什么问题好好说！不要放狗！”

对于可怜的毒蛇来说，朋友亲近的友爱简直就是毒药，这会让艾迪欧窒息！僵直！濒死！——真是讨厌的阿米果！

忒弥修斯指尖绕动，神力凝聚的枝条把艾迪欧提溜起来，阿米果就跟着走动，像是一只被胡萝卜吊着的驴一样殷勤。

不过艾迪欧可一点儿都不想做那根胡萝卜，几乎把自己拧成了麻花。

确认艾迪欧是真的老实下来了，忒弥修斯挥挥手，阿米果就乖乖趴下，在他脚边窝做一团金色的巨大毛球。

“……噢，原来是这样啊。”艾迪欧难得没有中途发表长篇大论，只是静静听完，不过他那两点豆豆眼倒是悄咪咪闪着不怀好意的绿光，“这种事情当然得问智慧的艾迪欧！”

说着他动了动尾巴，忒弥修斯会意，散了枝条，绿蛇就落在他手里，顺着手臂爬上他肩头，嘶嘶叫着道：“很显然，忒弥修斯，虽然你蠢笨到如此地步，但还有一丝智慧残余，知道要来问无所不知的艾迪欧……”

“结论，艾迪欧。”忒弥修斯头疼，“你认真，我就送你一套工具，让你写戏剧，还安排我的信徒为你寻找演员。”

“是爱情！”艾迪欧简直是立即就嘶吼出声了。

“就是爱情没错！”绿蛇转瞬溜到神祇的另一边肩头，“亲爱的忒弥修斯，要知道，心脏是你最诚实的脏器，在你恐惧时，它会企图躲藏，当你兴奋时，它会手舞足蹈，当你失落时，它会痛苦……”

“所以？”

“爱情是一切的总和，我的忒弥修斯。”艾迪欧抛了个媚眼——虽然蛇根本抛不出来什么媚眼，“爱情的味道是甜的，又是苦的；你身处其中，会感到快乐，又感到失落；当你想起你的爱慕，你恍惚他要靠近，又恍惚他要离开。”

“真是复杂。”忒弥修斯皱起眉头，“可我并没有感觉到你说的那些……苦？那个离开又靠近又是什么？你的最新创作？”

“好吧，伟大的艾迪欧不和愚蠢之辈计较。”绿蛇吐了吐信子，可惜他的眼睛除了抛不了媚眼还翻不了白眼，“那你觉得甜吗？快乐吗？简单来说，忒弥修斯，当你想起他时

，你想笑吗？”

忒弥修斯回忆了一下。

他的手指微动，好像指尖又能触碰到男人胸前的布料，再动手，往下按，就能感觉到“噗通、噗通”有力又平稳的心跳。

“噢，看看你的样子，亲爱的忒弥修斯，就像一个快要溺水却还在贪恋美梦的傻瓜。”

神祇的眉梢眼角都挂着笑意，那些笑意像是还未到初春就迫不及待想要抽芽的绿植，分明亟待迸发，又被强硬地压下，是将醒未醒的朦胧春意。

忒弥修斯挥手召出一块水镜，看清了这一切。

他摸着脸叹道：“啊，原来我喜欢他。”

他又想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他记得最早只是觉得那是一个很奇怪的神祇，而后又因为波塞冬代劳传播的谣言对他心生抵触，但之后的记忆就模模糊糊了，好像一瞬间，狄兰诺就从一个奇怪又不喜的家伙变成了他隐约爱慕的对象。